接下来的几天，博戈局长大手一挥，格外“通情达理”地给这两位刚刚在警局掀起轩然大波的搭档批了几天“冷静假”。名义上是让他们处理“个人情绪问题，以免影响工作”，实际上，全局上下都心知肚明，这是给这对新鲜出炉的、惊世骇俗的情侣一点适应空间。

尼克公寓里的气氛，头两天可谓微妙至极。

主动出击、掌控节奏的尼克，在朱迪那记毫无预兆的直球表白后，反而像是被缴了械，显得有些无所适从。他会下意识地给朱迪倒水，却在递过去时不小心碰到她的爪子，然后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；他会准备早餐，却把胡萝卜片切得厚一片薄一片，心神不宁；甚至晚上睡觉（朱迪暂时借住客房），他会忍不住半夜走到客房门口听听动静，又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蹑手蹑脚地溜回去。

这种罕见的、带着点笨拙的慌乱，全被朱迪看在眼里。

最初的羞赧和冲动褪去后，朱迪反倒奇异地平静了下来。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，她兔子警官的务实和勇气便重新占据了上风。她开始主动收拾尼克斯有些杂乱的客厅，给冰箱里补充健康（且兼顾狐狸口味）的食物，甚至在第三天早晨，系着尼克的旧围裙，尝试烤了一盘勉强能看的胡萝卜形状小饼干（虽然边缘有点焦）。

当她把烤好的饼干（成功的那部分）推到坐在沙发上、眼神飘忽的尼克面前时，尼克明显愣住了。

“尝尝看，”朱迪自己先拿了一块，咔嚓咬了一口，语气自然得像在讨论案情，“虽然比不上爪爪冰棒，但至少没毒。我在想，以后如果真的要一起生活，饮食均衡很重要。你不能总靠冰棒和快餐，我也不能只吃沙拉。也许可以试试开发一些……跨界食谱？”

尼克看着她，嘴里被塞进一块带着焦香和胡萝卜清甜的饼干，耳朵动了动，有些没反应过来。

朱迪继续说着，眼神亮晶晶的，仿佛在规划一项新的行动计划：“还有空间问题。你的公寓对我来说有点大，但布局可以调整。比如沙发那边，可以给我留一个更舒服的角落看书。浴室可能需要加一个矮一点的架子……哦，还有工作。我们得跟局长谈谈，以后出外勤的搭档分配，如果因为我们关系变化而有调整，也得提前适应……”

她絮絮叨叨地说着，没有华丽的辞藻，没有浪漫的幻想，全是实实在在的、关于两个不同物种如何共同生活的琐碎细节。这些话语，像温暖的溪流，一点点冲散了尼克心头那点不真实的恍惚和莫名的紧张。

他听着听着，忽然笑了。不是那种惯常的、带着算计或戏谑的笑，而是一种从心底漾开的、放松又愉悦的笑容。那个熟悉的、狡猾的尼克·王尔德好像又回来了。

“哇哦，”他咽下饼干，舔了舔嘴角，绿眼睛里重新闪烁起光彩，“我的小兔子已经开始规划我们的未来了？连浴室架子都想到了？执行力果然一流。”

朱迪脸一红，强作镇定：“既然决定了，当然要考虑周全。这跟破案前做预案是一个道理。”

“有道理。”尼克点点头，身体向后靠进沙发，恢复了那种慵懒又掌控的姿态，只是看着朱迪的眼神，柔软得不可思议。他忽然倾身向前，手肘撑在膝盖上，目光直直地望进朱迪的眼睛里，声音压低，带着一丝故意的诱惑和显而易见的期待：

“那么，在‘跨界食谱’和‘浴室改造’之间，我能不能先申请一个……更基础的‘伴侣互动程序’？”

朱迪的心跳漏了一拍：“什、什么程序？”

尼克的笑容加深，目光落在她的唇上，意有所指：“比如……一个正式的，清醒状态下的，吻？”

“轰！”朱迪的脸瞬间爆红，刚才规划未来的镇定荡然无存。她眼神乱飘，手不自觉地揪住了围裙边缘。“这……这个……需要单独做预案吗？”

“理论上不需要，”尼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慌乱的可爱模样，“但鉴于某只兔子有在关键时刻‘晕倒’的先例，我觉得……你可以有几天的准备期。”

于是，接下来的几天，“接吻”这件事成了两人之间一个心照不宣又悬而未决的议题。尼克时不时会用眼神、用暧昧的话语提醒一下，而朱迪每次都会脸红心跳，找各种借口拖延。

“我……我刚吃了大蒜味儿的嚼嚼胡萝卜条！”

“现在阳光太刺眼了，不适合！”

“等等，我好像听到水烧开了！（其实并没有）”

每次都在尼克快要得逞，或者说气氛刚刚好的关键时刻，朱迪总会因为过度紧张而“掉链子”，不是突然蹦出一句煞风景的话，就是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开。尼克虽然有些无奈，但更多的是觉得好笑和宠爱，他倒也不急，像是享受着这个“捕猎”的过程。

直到几天后的一个夜晚。

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，公寓里只开着一盏温暖的落地灯。他们刚一起看完一部老电影（过程中朱迪紧张得根本没看进去多少），气氛安静而宁谧。尼克觉得今天大概又没戏了，心里叹了口气，准备像前几天一样，揉揉她的脑袋说声晚安。

他刚转过头，想说点什么，却没想到，朱迪也正好看向他。

她的眼神不再闪躲，紫罗兰色的瞳孔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清澈明亮，里面映着他的影子，还有一丝破釜沉舟般的决心。也许是被雨夜的气氛感染，也许是几天的“准备期”让她终于攒够了勇气，也许只是……这一刻感觉对了。

在尼克微微错愕的注视下，朱迪深吸一口气，闭上眼睛，鼓起全身的勇气，飞快地、轻轻地仰起头，将唇贴上了他的。

那个吻，生涩、短暂，像蝴蝶掠过花瓣，一触即分。

但确确实实，成功了。

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。

朱迪飞快地退开，眼睛紧紧闭着，脸颊红得像要滴血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，几乎要跳出来。她不敢看尼克的反应。

尼克完全愣住了。他感受到唇上那转瞬即逝的、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触感，带着胡萝卜饼干的淡淡清甜和她特有的温暖气息。几天的期待、调侃和等待，在这一刻化为真实，反而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。

随即，巨大的喜悦和柔情淹没了他。他看着眼前紧张得睫毛都在颤抖、却勇敢地迈出了这一步的朱迪，低低地笑了一声，那笑声里满是愉悦和满足。

他没有急着索取更多，只是伸出手，温柔而坚定地将还在微微发抖的朱迪拥入怀中，下巴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。

“预案执行得不错，警官小姐。”他在她耳边低声说，气息温暖，“……虽然还有很大的优化空间。”

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，掩盖了朱迪如雷的心跳，也包裹住了这个温暖小世界里，两颗终于毫无隔阂、紧紧相依的心。一个开始，远比一个吻本身，意义更为深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