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,就在他们刚刚成功把两个偷窃香蕉仓库的窃贼塞进警车后座之后。
尼克拉开车门,很绅士地对朱迪做了个“请”的动作。朱迪笑着摇摇头,习惯性地准备绕到驾驶座那边。就在她经过尼克身边的瞬间,他开口了,声音轻快一如往常,却说着完全不属于他们日常对话的内容:
“嘿,胡萝卜警官,我想我爱上你了。认真的。”
朱迪的脚步顿住了,耳朵条件反射地竖得笔直。她转过头,盯着尼克,试图从他毛茸茸的脸上找到一丝恶作剧的痕迹。他斜倚着警车,嘴角还是那抹熟悉的、带点痞气的微笑,绿色的眼睛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。
“哈!”朱蒂发出一声短促的笑,挥了挥爪子,“一点也不好笑,尼克。这个月你已经用‘认真的’这个词骗我请了三次超大份的爪爪冰棒了。快上车,报告还等着我们呢。”
她继续走向驾驶座,但尼克没有动。
“朱迪。”
只是叫了她的名字。没有往常的“胡萝卜”、“毛球”、“警官小姐”。只是“朱迪”。而且他的声音……低沉了一点,那种刻意营造的轻松外壳似乎裂开了一条缝。
朱迪再次停下来,耳朵微微向后撇,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开始顺着她的脊椎爬升。她转过身,更加仔细地打量他。他还是那样笑着,但眼神似乎比平时更专注,那条火红蓬松的大尾巴也反常地安静地垂在身后,没有轻轻摆动。
“尼克,”她抱起双臂,试图用严肃的语气掩饰突然加快的心跳,“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。我们还有工作。”
“一年了,朱迪。”尼克没有接她的话,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,他慢慢走向她,“我们做搭档,整整一年了。你算过吗?我们一起逮捕了八十七个嫌疑犯,吃了超过两百顿快餐——当然,大部分是你付钱,因为你总说我‘骗’你。”他轻笑一声,在离她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停下,“你朝我吼过大概五十次,我惹得你想跺脚的情况可能超过一百次。我们一起看过了无数个疯狂动物城的日出和日落。”
朱迪眨了眨紫罗兰色的眼睛,脑子有点乱。他说的都是事实,但这些数字从他嘴里这么清晰地吐出来,带着一种她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……郑重其事。
“所以呢?”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,但语调却不自觉地抬高了一点,“这说明我们是好搭档,最好的搭档!这不能成为你突然开这种低级玩笑的理由!”
“这不是玩笑。”尼克深吸了一口气,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收敛了,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绿眼睛,此刻像两潭深深的湖水,清晰地映照出她有些惊慌失措的倒影。“朱迪·霍普斯,我,尼克·王尔德,一只狐狸,爱上了你,一只兔子。我的搭档。我想了很久,我觉得我必须告诉你。”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朱迪的耳朵完全僵直了,嘴巴微微张开。她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“咚咚”狂跳,声音大得恐怕连尼克都能听见。血液似乎一瞬间冲上了头顶,让她感觉毛茸茸的脸颊在发烫。慌乱,巨大的慌乱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。
狐狸?和兔子?这太荒谬了!这在生物学上就不对劲!在社会学上更是惊世骇俗!他们是搭档,是朋友,是彼此最信任的人,但……爱?
她的脑子里像是有十几个爪爪冰棒在同时跳舞,一片混乱。她想起一年前在自然历史博物馆里,他对她说“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放弃”;想起他们在雨林区互相扶持,躲避追杀;想起他在记者面前把话筒塞给她,骄傲地宣布他们是搭档;想起这一年里无数个并肩作战的日子,无数个插科打诨的瞬间,无数个只有他们才懂的默契眼神……
那些点点滴滴,此刻像碎片一样涌上来,拼凑出一个她从未深思过的画面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朱迪的声音有些发颤,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,爪子无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警官制服,“尼克,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?你是认真的?百分之百?不是为了一年份的爪爪冰棒?”
“比我想当一名光荣的警官时还要认真。”尼克看着她后退的那一小步,眼神微微黯淡了一瞬,但语气依然坚定。
朱迪彻底慌了神。她猛地转过身,背对着他,两只长耳朵因为内心的剧烈波动而胡乱地抖动着。她需要冷静,需要思考!但这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?她的最佳搭档,她最好的朋友,一只狐狸,刚刚对她表白了!
“这……这不合适!”她转回身,语速快得像机关枪,试图用逻辑和现实来构筑防线,“你看,我是兔子,你是狐狸!整个动物城都会怎么看?我们的工作呢?搭档之间怎么能……这会毁了一切的!而且……而且……”
她“而且”了半天,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。因为她发现,当她试图去想象“失去尼克这个搭档”的情景时,心里的恐慌远比听到他表白时要强烈得多。
尼克看着她慌乱得像只受惊的、真正的兔子(而不是那个能撂倒犀牛的朱迪警官),那双总是充满智慧和决断力的紫罗兰眼睛此刻写满了无措和迷茫。他轻轻叹了口气,走上前,没有靠得太近,但距离已经近得朱迪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、属于狐狸的,却让她感到无比安心的气息。
“听着,朱迪,”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,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安抚力量,“我不需要你现在就回答我。你可以生气,可以觉得我疯了,甚至可以给我一拳。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感受。这一年,是你让我变成了一个更好的……动物。我不想再只是‘搭档’了。”
朱迪抬起头,对上他的目光。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戏谑和玩世不恭,只有一片坦诚的、灼热的、让她几乎无法直视的真诚。
警车后座的两个窃贼开始不耐烦地敲打窗户,含糊地嚷嚷着什么。
现实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。
朱迪像被惊醒一样,猛地跳开一步,手忙脚乱地拉开车门,几乎是爬进了驾驶座。
“我……我们该回去了!”她大声说,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,“报告!对,报告还没写!”
她发动了汽车,引擎的轰鸣声掩盖了她如擂鼓般的心跳。她死死盯着前方,不敢去看副驾驶座上的尼克。
尼克默默地坐进车里,系好安全带。他没有再说话,只是侧头看着窗外,嘴角似乎又勾起了一抹极淡的、难以察觉的弧度,像是自嘲,又像是……期待。
警车平稳地驶向警局。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,充满了未尽的言语和一种即将改变他们之间一切的、疯狂的可能性。
朱迪握着方向盘的爪子,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她的脑子依旧很乱,但在一片混乱之中,有一个念头却异常清晰——
他们之间,有些东西,从这一刻起,真的不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