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次踏上那栋斑驳的楼梯时,我的指尖已能精准避开墙皮剥落的缺口。身后的身影依旧模糊,像浸在晨雾里的墨痕,看不清眉眼,却让我莫名安心——就像这栋废弃高楼里,总有某种宿命般的牵引,让我们一次次在此相遇。
楼梯间弥漫着潮湿的霉味,混着泥土的腥气。那株植物又出现了。它不是寻常藤蔓,墨绿色的茎秆带着金属般的冷光,分枝上没有叶片,只有细密的白色触须,像无数只感知的手,顺着墙壁、楼梯扶手疯狂蔓延,发出细微的“簌簌”声,像是在宣告领地。
“别过来,我们没有恶意。”我下意识停下脚步,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。我不知道自己为何笃定这植物能听懂,或许是前两次梦境里,我开口时短暂停滞的反应。身旁的身影也停下了,没有说话,却轻轻往我身前挪了半步,像是一种无声的庇护。
植物的触须已经爬到了我们脚边,冰凉的触感透过鞋底传来。我深吸一口气,蹲下身,指尖轻轻触碰那带着黏液的茎秆:“我们只是想上去,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。”我能感觉到茎秆微微震颤,触须的动作慢了下来,那些白色的细丝在空中犹豫地摆动,像是在判断话语的真伪。
身后的人忽然伸出手,轻轻覆在我的手背上。他的掌心温热,带着一种熟悉的暖意。就在这时,植物的生长速度骤然放缓,茎秆缓缓向两侧收拢,在楼梯中间让出了一条通道。触须不再张牙舞爪,反而像温顺的发丝,轻轻拂过我们的裤脚,像是一种友好的示意。
“走吧。”模糊的身影率先迈步,声音低沉温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我起身跟上,两人沿着植物让出的通道向上走去。身后,那株植物依旧在生长,却不再追赶,只是顺着楼梯向上延伸,像是在为我们护航,又像是在标记我们的轨迹。
不知爬了多少层,终于抵达楼顶。推开生锈的铁门,晚风裹挟着尘埃扑面而来。我走到栏杆边向下望去,整座城市都被那株植物覆盖了。墨绿色的茎秆交织成网,吞没了街道、房屋,那些曾经喧嚣的人群早已不见踪影,只剩下植物疯狂生长的痕迹,像一张巨大的绿色罗网,笼罩着整个世界。
“只有我们了。”身旁的人轻声说。我转过头,想看清他的脸,可雾气似乎更浓了,他的轮廓依旧模糊,只能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,像暗夜里的星辰,带着温柔的悲悯。
风掀起衣角,楼顶的风很大,却吹不散两人之间的默契。我忽然明白,这栋危楼不是囚禁我们的牢笼,而是庇护所;那株植物不是敌人,而是守护者。或许在某个被遗忘的时空里,我们本就该与这株有灵的植物共生,在世界崩塌之际,守住这一方小小的楼顶,成为彼此唯一的救赎。
夜色渐深,植物的触须已经爬到了楼顶边缘,却不再前进,只是围绕着楼顶生长,形成一道绿色的屏障。我靠在栏杆上,身旁的人轻轻挨着,两人沉默地望着脚下被绿色覆盖的世界,没有恐惧,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。我知道,这个梦还会再来,但下次,我不会再害怕了——因为我知道,无论多少次,他都会在身边,那株植物也会为他们让路,在危楼之上,守护着这仅存的温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