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师范大学的猫妈妈和它的孩子们安排好临时的安身之所后,林小雨的生活似乎短暂地回归了平静。但她知道,那种平静只是表象。她的耳朵,已经无法再对这座城市里的猫言猫语关闭。
这天下午,她去城西的录音棚送完资料,决定步行一段,穿过后海那条有名的烟袋斜街回家。秋日的阳光暖融融的,洒在古旧的青石板路上,游客和行人络绎不绝。
就在一片喧嚣中,一个缩在角落的影子,精准地触动了小雨那根敏感的神经。
那是一只橘白相间的大猫,看上去应该有过家,皮毛不算太脏,但身形能看出流浪的消瘦。它没有像其他流浪猫那样警惕地观察四周,而是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,蜷缩在一家已经关闭的店铺门边的石阶缝隙里。它的脑袋微微侧着,紧紧贴着冰凉的砖墙,双眼紧闭,粉色的鼻子轻轻翕动,一下,又一下,仿佛在贪婪地汲取着墙上残留的、某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气息。
行色匆匆的路人从它身旁走过,穿着各式鞋子的脚迈着快速的步伐,没有人为这只安静的猫咪停留。一个被遗弃的蓝色口罩躺在地上,更衬得那个角落无比孤寂。
小雨停住了脚步。
然后,她听到了。
那不是一个完整的句子,而是一种极其细微、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呢喃,混杂着无尽的眷恋和迷惑。
“…是这里…没错的…阳光晒过的毛衣味道…还有…猫罐头的香气…”
“主人…是忘记带我走了吗…”
“再闻一下…就一下…肚子好像就不那么饿了…”
小雨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酸涩得发疼。她几乎能想象出曾经的画面:这家店铺或许曾是一家温馨的小店,店主养着它,在午后的阳光里,抱着它坐在门前,毛衣上沾着阳光和猫罐头的气味。后来,店铺关闭,主人离去,却独独遗忘了这个不会说话的家庭成员。
她轻轻走过去,在离猫咪一米远的地方蹲下身,没有贸然靠近。
“嘿,”她用猫语轻声打招呼,怕惊扰了它的梦,“这个味道…很好闻吗?”
橘白猫猛地睁开眼,受惊地看向小雨,身体下意识地想弓起,但或许是小雨身上没有恶意,又或许是它太过虚弱,最终只是警惕地看着她,没有立刻逃跑。
“你…你也闻得到?”它迟疑地问,声音带着沙哑。
“一点点。”小雨没有解释自己的能力,只是温和地看着它,“这个味道,对你很重要?”
提到这个,橘白猫的警惕性似乎降低了一些,它又忍不住把鼻子凑近墙面,眼神变得迷离:“很重要…这是家的味道。主人以前…常坐在这里抱我…后来,门关上了,再也没开过…”
它的叙述断断续续,充满了不解和悲伤。小雨静静地听着,没有打断。它说它在这里等了很久,靠着附近餐馆的残羹冷炙和游客偶尔的投喂过活,但每天都会回到这里,闻一闻墙上几乎快要消散的味道。
“也许…他只是暂时离开?”猫咪最后的声音低得像耳语,像是在问小雨,又像是在安慰自己。
小雨的鼻子一酸。她知道,那只猫心里也明白,它的主人大概率不会再回来了。这种自欺欺人的等待,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碎。
她跑去旁边的便利店,买了一包优质的猫粮和一瓶矿泉水。她将食物和水放在离猫咪不远不近的地方,然后退开。
“吃吧,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等,或者…”她顿了顿,声音更加轻柔,“才有力气去寻找新的家。”
橘白猫看看食物,又看看小雨,犹豫了很久,最终饥饿战胜了谨慎,它小心翼翼地走过来,开始狼吞虎咽。
小雨就安静地蹲在原地陪着它,直到它吃完。猫咪舔舔嘴巴,看向小雨的眼神少了许多戒备,多了几分感激。它走过来,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小雨的膝盖,这是猫能给出的最高级别的感谢。
“谢谢你…两脚兽。”它小声说,然后转身,几步一回首地消失在了小巷的深处。它没有立刻离开那个熟悉的地方,但也许,一顿饱饭和一丝善意,能在它心里种下一点点走向新可能的勇气。
那天晚上,林小雨打开那个加密文档,将“烟袋斜街的橘白猫”的故事认真记录下来。敲下最后一个字时,她收到了宠物医生林暮云发来的信息,是关于师范大学那窝猫的体检安排。
看着屏幕上的文字,又看了看自己记录的文档,小雨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:她的能力,或许不是为了猎奇,而是为了成为一座桥梁,去倾听那些无声的悲伤,传递那些微小的善意,并最终,帮助这些毛茸茸的生命,找到通往温暖的路径。
她的新故事,似乎真的要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