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霜接手阮氏的消息,像一颗石子投入江城平静的商界湖面,激起层层涟漪。多数人抱着观望态度,毕竟阮氏已是积重难返的烂摊子,而阮霜虽顶着“阮家大小姐”的名头,却毫无本土商界经验,更像是个空降的“外来者”。
但质疑声尚未发酵多久,霜笙集团江城分公司的动作便打破了僵局——陆明宇亲自带着核心团队进驻阮氏,以“合作方监督”的名义,协助开展内部整顿。
这举动在外人看来匪夷所思。霜笙集团何等地位?向来是别人捧着求合作,何曾对一家濒临破产的公司如此“上心”?
阮氏内部更是人心惶惶。那些靠着钻空子、吃回扣混日子的老油条们,看着陆明宇团队拿出的审计清单,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。
“阮总,这是财务部近三年的异常流水报告,涉及金额约一点二亿,主要经手人是前财务总监,也就是三姑夫的堂弟。”林陌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阮霜办公桌上,语气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,“还有项目部,之前黄掉的两个核心项目,合同条款里藏着多处对赌陷阱,明显是被合作方坑了,当时负责审批的是二伯的心腹。”
阮霜指尖划过文件上的名字,眼神冷得像冰。这些人,不仅蛀空公司,连基本的警惕心都没有,简直是把父母的心血当成了可以随意挥霍的废纸。
“证据确凿?”她抬眼,声音听不出情绪。
“是,陆总那边调出了所有银行流水和邮件往来记录,铁证如山。”
“很好。”阮霜将文件合上,推到一边,“通知法务部,准备起诉。另外,让人事部门发公告,即日起,前财务总监、项目部副总监等人停职,等候调查结果,永不录用。”
林陌点头应下,又补充道:“二伯和三姑刚才又来了,在楼下大厅闹,说我们‘仗着外人欺负自家人’,还说要找小姐评理。”
阮霜握着钢笔的手指紧了紧,指节泛白。她最厌恶的,就是这些人拿笙笙做文章。
“让他们闹。”她声音沉了几分,“张妈在老宅,会看好笙笙,不会让他们去烦她。另外,告诉保安部,再有人在公司闹事,直接‘请’出去。”
“是。”
林陌离开后,办公室恢复了寂静。阮霜揉了揉眉心,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。她拉开抽屉,拿出常备的胃药,就着温水吞下,喉间泛起苦涩。
三年前父母骤逝,她在伦敦一边稳住刚起步的“霜笙”,一边远程关注国内动向。那时她就知道这些旁系亲属不安分,只是鞭长莫及。如今回来了,自然要一点一点,把属于阮家的东西,连本带利地拿回来。
正思忖间,办公室门被敲响,没等回应就被推开。阮澍安和阮澍兰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,身后还跟着几个旁系长辈,一个个面色不善。
“阮霜!你到底想干什么?!”阮澍安一拍桌子,指着她的鼻子怒吼,“不过是签了个合同,真把自己当回事了?说停职就停职,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?!”
阮澍兰在一旁煽风点火,声音尖利:“就是!那些都是家里人,一点小错而已,至于闹到起诉的地步吗?你是不是早就想把我们都踢出去,自己独吞阮氏?!”
他们显然是被停职的消息刺激到了,彻底撕破了脸皮。
阮霜缓缓抬起眼,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,扫过面前这群面目狰狞的人。“小错?”她轻笑一声,笑意却未达眼底,“挪用公款一点二亿是小错?把公司项目推进陷阱里,导致亏损近五亿是小错?”
她站起身,身形高挑,气场全开,明明比他们年轻许多,却莫名让人感到窒息的压迫感。“我父母创办阮氏,是让你们拿着俸禄好好做事,不是让你们把这里当成中饱私囊的工具!”
“你胡说八道!”阮澍安色厉内荏地反驳,“谁看到我们挪用公款了?那是正常的业务开销!”
“哦?是吗?”阮霜拿起桌上的文件,扔到他们面前,“银行流水、转账记录、甚至你们用公司的钱给情妇买别墅的发票,都在这里。需要我一条一条念给你们听吗?”
文件散落一地,几张发票飘到阮澍兰脚边,上面的金额和地址刺痛了她的眼。她脸色瞬间煞白,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阮澍安也看到了那些证据,手脚冰凉。他没想到阮霜动作这么快,竟然连这些都查出来了。
“你……你早就准备好了?”他声音发颤,看向阮霜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恐惧。
“我只是不想让我父母的心血,毁在一群蛀虫手里。”阮霜语气平淡,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,“现在,要么你们自己辞职,我可以让法务部减轻指控,只追回赃款,不追究刑事责任。要么,就等着法院传票,身败名裂,牢底坐穿。”
这是她给的最后机会,也是唯一的机会。
几个旁系长辈面面相觑,脸上写满了犹豫和恐惧。他们原本是跟着阮澍安和阮澍兰来施压的,没想到会看到这么多铁证,此刻早已慌了神。
“我们……我们辞职!”有人率先反应过来,连忙表态,“阮总,是我们糊涂,求您高抬贵手!”
有了第一个,就有第二个。很快,跟着来的几个长辈都纷纷附和,生怕晚了一步就被拖下水。
阮澍安和阮澍兰彻底成了孤家寡人。看着那些瞬间倒戈的“自己人”,阮澍安气得浑身发抖,却又无可奈何。他知道,自己彻底输了。
“好,好一个阮霜!”阮澍安指着她,眼神怨毒,“你给我等着!”
说完,他狠狠一甩袖子,狼狈地转身离开。阮澍兰也不敢再多说一句,低着头匆匆跟了上去。
一场闹剧,以阮霜的完胜告终。
消息传到老宅时,阮羽笙正坐在院子里看书。张妈把事情简单说了说,语气里满是解气:“大小姐这次可算给老爷夫人长脸了!那些人早就该收拾了!”
阮羽笙捧着书的手指紧了紧,心里有些复杂。她知道那些长辈做得不对,却也觉得姐姐是不是太“狠”了些。但转念想到父母留下的公司差点被毁掉,又觉得姐姐做得对。
“张妈,姐姐什么时候回来?”她轻声问道,语气里带着担忧。
“大小姐说今晚有个应酬,可能要晚点回来。”张妈叹了口气,“二小姐,您也别担心,大小姐心里有数。”
阮羽笙点点头,却没什么心思看书了。她知道姐姐胃不好,应酬肯定要喝酒,不知道会不会难受。
晚上八点,城中顶级会所“云顶阁”的包间里。
阮霜坐在主位,左右两边是陆明宇和林陌,对面则是几个江城商界的老牌大佬。他们是阮氏曾经的合作伙伴,也是这次阮霜特意邀请来的。
“阮总年轻有为啊!”坐在首位的王董端起酒杯,笑容满面,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,没想到阮董的女儿这么厉害,不仅能拿下霜笙的合作,还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整顿好阮氏内部,佩服,佩服!”
其他人也纷纷附和,眼神里却藏着探究。他们更想知道的是,阮霜到底用了什么办法,能让霜笙集团如此“力挺”阮氏。
阮霜端起面前的白水,轻轻抿了一口,淡然道:“王董过奖了,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。今天请各位来,是想谈谈接下来的合作。阮氏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,但核心技术和渠道还在,我相信,未来可期。”
她没有过多解释和霜笙的关系,只用实力说话。陆明宇在一旁适时补充,将阮氏接下来的几个项目规划娓娓道来,条理清晰,数据详实,显然是下了大功夫的。
大佬们越听越惊讶。原本以为阮氏不过是靠着霜笙的扶持苟延残喘,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翻盘的底气。
酒过三巡,气氛渐渐热络起来。一个姓李的老板端着酒杯走到阮霜面前,带着几分醉意笑道:“阮总,我敬您一杯!您要是喝了这杯,咱们之前搁置的那个项目,我立马签字重启!”
说着,他就要往阮霜手里塞酒杯。
阮霜微微侧身,避开了他的手,眼神冷淡:“抱歉,李总,我酒精过敏,以水代酒。”
李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有些下不来台,语气也带了点不满:“阮总这是不给面子?”
包间里的气氛瞬间凝固。
陆明宇刚想开口解围,却被阮霜一个眼神制止了。
阮霜抬眼,目光平静地看着李老板,语气不卑不亢:“李总,合作靠的是诚意和实力,不是酒量。您要是觉得阮氏现在的规划还不够有诚意,我们可以再谈。但要是拿喝酒说事,那这合作,不谈也罢。”
她的话掷地有声,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。一个年轻的alpha,面对老牌大佬的刁难,竟然半分退让都没有。
李老板愣了一下,随即哈哈大笑起来:“好!好一个‘不谈也罢’!阮总够性情!这杯我喝了,项目的事,明天就让人去对接!”他自己干了杯中的酒,看阮霜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。
其他人也暗自点头。这阮家大小姐,不仅有手段,还有骨气,确实不简单。
应酬结束时,已经快十一点了。
车上,林陌看着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阮霜,担忧地说:“阮总,您脸色不太好,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?”
阮霜没睁眼,声音有些虚弱:“没事,老毛病了。让司机开快点。”
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家,回到那个有笙笙的地方。只有在那里,她紧绷的神经才能稍微放松。
车子驶入老宅,刚停稳,阮霜就看到别墅门口亮着一盏暖黄的灯,灯下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。
是阮羽笙。
她穿着粉色的睡裙,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的针织开衫,手里抱着一个抱枕,显然是等了很久。看到车子停下,她立刻跑了过来,脸上带着明显的睡意,却还是努力睁大眼睛:“姐姐,你回来了!”
阮霜的心瞬间软了下来,所有的疲惫和戾气都烟消云散。她推开车门,蹲下身,让自己和妹妹平视,声音放得极柔:“这么晚了,怎么还不睡?”
“等姐姐啊。”阮羽笙伸手摸了摸她的脸,眉头皱了起来,“姐姐,你脸色好差,是不是不舒服?”
“没有,就是有点累。”阮霜笑了笑,握住她微凉的手,“走,进去睡觉。”
“嗯!”阮羽笙点点头,乖巧地跟着她往里走,还不忘叮嘱,“姐姐,明天不许再这么晚回来了,我给你留了汤,张妈说热一热喝对胃好。”
“好。”
月光透过树叶洒在两人身上,拉出两道亲密的影子。阮霜看着身边蹦蹦跳跳的妹妹,眼底翻涌着偏执的占有欲和温柔。
江城的风,似乎也因为这抹温柔,变得不那么冷了。但阮霜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清除了内部的蛀虫,接下来,她要面对的,是更汹涌的外部风浪。
而她,必须赢。为了父母,更为了身边这个,她要用一生去守护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