谜亚星开始反复做一个可以选择的梦。

梦里，他总是在最后一刻接住她。有时，他会在抱住她的瞬间发动所有已知的封印术，试图将那些逸散的光点锁住；有时，他会对着天空嘶喊某个刚在古籍里查到的、关于灵魂稳固的禁咒；有时，他只是死死抱着她，用身体挡住所有方向，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股无形的消散法则。

但无论如何挣扎，结局从未改变。光点总会从他指缝、他怀抱、他设下的每一道屏障中流淌出去，坚定不移地升向夜空。

唯一不同的是，在某个梦境里，她消散前似乎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，指尖冰凉，却用力地按了按他的掌心，像一个无声的告别，又像一个温柔的劝阻。

他总是在这个时候惊醒，掌心空握，久久不能呼吸。这个梦如此规律，如此真实，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、甜蜜又残酷的刑罚，反复提醒他那失去的瞬间，也反复演练着那徒劳的挽救。

某个傍晚，午后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，在图书馆他们常坐的橡木长桌上投下斑驳却熟悉的光影。谜亚星面前摊开着一份关于暗黑能量残余分析的冗长报告，手边，是两个从食堂带来的、还带着些许温热的苹果派。

他拿起靠近自己的那个，咬了一口。甜腻中带着微酸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，是熟悉的味道。然后，几乎是肌肉记忆，他极其自然地将另一个盛着苹果派的盘子，轻轻推到了桌子的对面——那个总是坐着某个认真记笔记、或咬着笔杆苦思冥想、或眼睛发亮讲述“歪点子”的人的位置。

动作流畅地完成，他才猝然顿住。

推盘子的手悬在半空，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，仿佛想要收回，又仿佛想要触碰什么不存在的实体。对面，空无一人。只有一道阳光斜斜照射着光滑的桌面，光影中无数微尘静静飞舞，如同那个梦境里最终飘散的光点。

他沉默地、缓缓地收回了手，目光重新落回报告上。镜片上倒映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，但他的视线却没有焦点，很久很久，都没有翻动一页。

窗外的萌学园正在复苏，隐约传来施工修复的声响和学生们逐渐恢复活力的喧闹。然而，这个被旧书架环绕的角落，仿佛被时光单独割裂了出来，只剩下纸张、尘埃、一份永远等不到主人的甜点，和一种庞大到足以吞噬所有声响的、名为“失去”的寂静。

另一个世界

在无人知晓的某个世界，某个熟悉的城市，夜色依旧如墨。

一个名叫罗塔的女生，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悠悠转醒，头疼欲裂，心口弥漫着一股莫名空荡的钝痛。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，梦里光影交错，人影憧憧，有激烈的战斗，有温暖的笑脸，还有……似乎有人曾用力地拥抱过她，怀抱却最终化为了漫天温柔而悲伤的光？但具体是什么，画面越是用力回想，便越是模糊不清，最终只剩下一片朦胧的金色光晕，和一种深入骨髓的、不知来由的失落与怅惘。

她摇摇头，试图驱散这不愉快的空虚感，看向窗外千篇一律的城市夜景，叹了口气：“肯定是熬夜复习太累了……都出现幻觉了。唉，还要考试啊……”

萌学园与那些以命运相连的同伴，对她而言，已然成为一段被世界规则彻底擦拭的、只剩模糊情绪印记的梦境。而萌学园的星空下，属于他们的故事，在失去与怀念中，还将继续跋涉向前。

只是从此，无论是现实的图书馆，还是梦中的战场，都永远缺了那一道独一无二的身影，和再也无人认领的苹果派。

番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