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风带着夏末的余温,吹进市重点高中的校园。陈风穿着崭新的蓝白校服,领口挺括,衣角被风吹得轻轻扬起。他手里紧紧攥着录取通知书,指尖几乎要嵌进纸里,心里满是雀跃与期待——今天,他终于正式成为这里的一员,终于可以和林雪站在同一个校园里,兑现那个跨越三年的约定。
校园里人声鼎沸,新生们背着书包,在家长的陪同下办理报到手续,脸上满是对高中生活的憧憬。陈风没有让家人陪同,他想亲手推开这扇期待已久的大门,想第一时间找到林雪,告诉她“我来了”。
他按照记忆里的路线,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。刚走到教学楼前的广场,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定格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——一个穿着同样蓝白校服的身影,正背对着他站在那里,长发扎成马尾,身形纤细,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林雪。
陈风的心跳瞬间加速,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,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。他正要开口喊她,却突然愣住了——林雪的身边,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,男生穿着和她同款的校服,身姿挺拔,眉眼清秀。男生的手臂自然地搭在林雪的肩膀上,两人低头说着什么,林雪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,眼神里满是依赖,那种亲昵的姿态,是陈风从未见过的。
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,陈风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。他脸上的笑容僵住,脚步也停在了原地,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差点掉在地上。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书包侧袋里的漫画册——那是他花了整个暑假精心绘制的,里面装满了他对市重点校园生活的憧憬,装满了他对林雪的心意,扉页上写着“送给林雪学姐,谢谢你等我,未来我们一起同行”。
可现在,那本漫画册仿佛变成了一块滚烫的烙铁,让他攥得手心发疼。他看着香樟树下亲密无间的两人,心里像被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着,疼得喘不过气来。原来,他拼尽全力奔赴的约定,他心心念念的未来,从一开始,就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。
林雪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,转过头来。看到陈风,她的眼睛亮了一下,脸上露出了熟悉的笑容,朝着他挥了挥手:“陈风!你来了!”
男生也跟着转过头,顺着林雪的目光看向陈风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。
陈风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握紧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,用疼痛来掩饰心里的慌乱。他一步步朝着两人走去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,沉重而艰难。
“学姐。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恭喜你呀,正式成为市重点的一员了!”林雪笑着说,语气依旧温柔,却多了几分陈风从未感受过的距离感。她侧身指了指身边的男生,自然地介绍道:“陈风,这是我男朋友,江辰,高三(2)班的,也是我们学校的学霸。”
然后,她又转向男生,笑着说:“江辰,这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,初中逆袭考进来的学弟陈风,特别努力,物理还考了满分呢。”
江辰朝着陈风伸出手,笑容温和而礼貌:“你好,陈风,久仰大名。林雪经常跟我提起你,说你很优秀,是个很有毅力的男生。”
陈风僵硬地伸出手,和江辰的手轻轻握了一下。江辰的手很温暖,而他的手却冰凉刺骨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,喉咙发紧,千言万语涌到嘴边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只能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:“你……你好。”
“对了,你是哪个班的?报到手续办了吗?要不要我带你去教务处?”林雪看着他有些窘迫的样子,关切地问道。
“不用了,谢谢学姐,我自己可以的。”陈风连忙摇头,他现在只想逃离这里,逃离这种让他窒息的氛围,“我还有事,先去办手续了,学姐再见,学长再见。”
说完,他不等两人回应,转身就快步离开了,几乎是落荒而逃。他能感觉到身后两道目光落在他的背上,心里更加慌乱,脚步也越来越快,直到走进教学楼,才敢稍微放慢速度。
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却被他强忍着没有掉下来。他抬手摸了摸书包侧袋里的漫画册,心里一阵阵地抽痛。原来,“我在市重点等你”这句话,从来都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。她等的人,从来都不是他。
接下来的日子,陈风开始了他的高中生活,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期待与热情。市重点的学习节奏比初中快了很多,课程难度也大幅提升,周围的同学都是来自全市各地的学霸,竞争异常激烈。陈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,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,来忘记香樟树下那个让他心碎的画面。
他依旧保持着晨跑的习惯,每天清晨五点半就来到操场。曾经,他无数次想象过在这里遇到林雪的场景,想象着两人并肩慢跑,聊着各自的学习和生活。可现在,他跑了一个多月,却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她。后来他才从同学口中得知,林雪早就把晨跑改成了晚跑,每天晚上都会和江辰一起在操场跑步、散步。
他再也没有去过图书馆三楼那个靠窗的座位。有一次,他抱着书本想去那里学习,却远远就看到林雪和江辰并肩坐在那个座位上,江辰正低头给林雪讲着什么,林雪听得很认真,偶尔会抬起头,对着江辰露出甜甜的笑容。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,画面温馨而美好,却像一把锋利的刀,狠狠刺进陈风的心里。他默默地转身,走到了图书馆最角落的位置,那里阴暗、安静,正好可以隐藏他所有的失落与狼狈。
在走廊里遇到林雪的次数并不多。每次遇到,她都会笑着和他打招呼,问他是否适应高中的学习生活,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。她的笑容依旧温柔,语气依旧关切,可陈风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。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,单独给他讲题、分享学习资料,再也不会给他发轻松的消息、分享校园的晚霞,甚至不会再和他多聊几句。那种客气的疏离,像一层无形的墙,把他挡在了她的世界之外。
有一次,陈风在数学上遇到了一个难题,琢磨了很久都没有头绪。他下意识地拿出手机,想给林雪发消息请教,手指在屏幕上输了又删,删了又输,最终还是把手机收了回去。他想起了香樟树下的江辰,想起了两人亲密的姿态,心里一阵苦涩。他怎么能再去打扰她的生活呢?
他把那本精心绘制的漫画册,一直藏在书包的最深处,再也没有勇气拿出来。有一次整理书包时,漫画册不小心掉在了地上,被同桌捡了起来。同桌翻看了几页,又看到了扉页上的字,笑着打趣道:“陈风,你对林雪学姐也太用心了吧?这漫画画得真好看,看得出来花了很多心思。你是不是喜欢她啊?”
陈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他慌忙从同桌手里抢回漫画册,紧紧抱在怀里,眼眶泛红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:“别瞎说!只是……只是感谢她以前对我的帮助,想画一本漫画送给她而已。”
同桌看出了他的不对劲,也不敢再打趣他,只是识趣地转移了话题。陈风把漫画册重新藏回书包深处,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。他知道,这本漫画册,再也没有送出去的机会了。它就像他对林雪的心意一样,只能永远藏在心底,见不得光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陈风渐渐习惯了这种平静而压抑的生活。他每天三点一线,教室、食堂、宿舍,偶尔去图书馆看看书。他的成绩稳步提升,很快就在班级里占据了前列,成为了老师重点关注的对象。可没有人知道,这个看似沉稳自律的男生,心里藏着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,藏着一段遗憾的青春。
他偶尔会在校园里看到林雪和江辰的身影。他们会一起去食堂吃饭,江辰会给林雪端饭、夹菜;他们会一起去图书馆刷题,互相讨论难题;他们会一起在樱花道上散步,手牵着手,低声说着悄悄话。每次看到这一幕,陈风都会下意识地避开,心里虽然会隐隐作痛,但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撕心裂肺。他知道,林雪很幸福,而他,也应该学着放下。
春节过后,高三的学子们进入了高考冲刺的最后阶段。校园里的学习氛围变得愈发紧张,到处都弥漫着备考的压力。陈风看到林雪和江辰也变得更加忙碌,他们一起在教室刷题到深夜,一起在操场跑步放松,互相鼓励,互相支持。陈风在心里默默祝福他们,希望他们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。
高考结束后,校园里弥漫着离别的气息。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忙着拍毕业照、举办毕业晚会,空气中既有对未来的憧憬,也有对青春的不舍。陈风在公告栏看到了高考成绩排名,林雪和江辰都取得了优异的成绩,分别考上了同一座城市的两所名牌大学。公告栏旁边,贴着很多毕业照,其中一张是林雪和江辰的合影。照片里,两人穿着学士服,并肩站在樱花道上,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,阳光洒在他们身上,美好得像一幅画。
陈风站在公告栏前,看了很久很久,心里五味杂陈。他既为林雪感到高兴,又为自己这段无疾而终的心动感到遗憾。他拿出手机,给林雪发了一条消息:“学姐,恭喜你考上理想的大学,谢谢你曾经的鼓励和帮助,祝你未来一切都好,和学长永远幸福。”
消息发出去后,他心里一阵轻松,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。没过多久,林雪回复了他:“谢谢你,陈风。你也很优秀,一定要继续努力,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,未来可期。”
没有多余的话,没有不舍的情绪,只有礼貌而疏远的告别。陈风看着这条回复,笑了笑,然后把手机收了起来。他知道,这段始于老槐树下的缘分,终于在这个夏天,画上了一个遗憾却圆满的句号。
那天晚上,陈风回到家,把书包里的漫画册和那片珍藏了很久的樱花叶拿了出来。他把漫画册一页一页地翻看,里面的每一幅画,都承载着他曾经的憧憬和心意。他又拿起那片樱花叶,叶片已经有些干枯,却依旧能看出当初的形状。他想起了初访校园时的喜悦,想起了查分后的激动,想起了香樟树下的失落,想起了这段因为一个人而拼命努力的青春。
他把漫画册和樱花叶一起,放进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里,然后把盒子锁进了书桌的抽屉深处。他知道,他不是要忘记这段回忆,而是要把它珍藏起来。这段回忆,有甜蜜,有失落,有遗憾,却也见证了他的成长。因为林雪,他从一个初一的中游学生,逆袭成为市重点的学霸;因为那个约定,他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,成为了更好的自己。
从那以后,陈风变得更加沉稳、更加自律。他的书桌前,那张写着“考上理想大学,为自己而战”的纸条,被他贴得格外醒目。他不再会因为看到林雪和江辰的身影而失落,不再会因为想起那段遗憾的心动而难过。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,朝着自己的目标奋力拼搏。
偶尔,在路过樱花道的时候,他会想起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,想起那个老槐树下的约定,想起那段遗憾却美好的青春。但他心里不再是执念,而是释然。他明白,青春本来就是不完美的,有遗憾才叫青春。有些心动,不一定非要拥有;有些约定,不一定非要兑现。那段因为一个人而努力的时光,已经成为了他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,成为了照亮他未来道路的光。
高二下学期,陈风的成绩稳居年级前列,成为了市重点高中的风云人物。有不少女生向他表白,他都礼貌地拒绝了。他不是不想谈恋爱,只是觉得,那段遗憾的青春,让他更加懂得珍惜,更加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。他想先考上理想的大学,先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,再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。
夕阳西下,余晖洒在市重点高中的校园里,给樱花树、教学楼、操场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光。陈风站在教室的窗边,望着远处的天空,脸上露出了平静而坚定的笑容。他知道,他的青春还在继续,他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。那段遗憾的心动,已经被他藏进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,成为了他成长路上最珍贵的回忆。
而那个老槐树下的约定,那个关于樱花道的憧憬,那个未送出的漫画册,都将成为他青春里最动人的注脚,见证着他从一个懵懂的少年,一步步走向成熟,走向属于自己的光明未来。青春或许有遗憾,但只要曾经努力过、付出过,就足够了。而那些遗憾,终将成为我们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,让我们在未来的日子里,更加勇敢、更加坚定地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