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

按照李玄青依据残图推算的路线，我们避开了官方设立的警示牌和巡逻队，在崎岖的原始山林中穿行了两天一夜。越往西北方向深入，植被越发茂密阴森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、令人心神不宁的腐朽和铁锈混合的气味。鸟兽的踪迹也几乎绝迹，四周一片死寂，只有风吹过树梢发出的呜呜声，像是无数冤魂在低泣。

终于，在翻过一道陡峭的山脊后，前方豁然出现了一片更加诡异的地域。

那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、颜色暗沉得发黑的针叶林。树木高大扭曲，枝干如同鬼爪般伸向灰蒙蒙的天空，树叶并非绿色，而是一种接近墨绿乃至紫黑的颜色，表面仿佛覆盖着一层油腻的、暗红色的污渍。林地上空，终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、如同稀释血液般的暗红色雾气，阳光难以穿透，让整片森林显得无比阴森。

这里，就是万骷山的外围区域，当地人谈之色变的“血怨之森”。

站在森林边缘，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的、冰冷刺骨又带着疯狂怨念的气息扑面而来，让人汗毛倒竖，呼吸都变得困难。普通人恐怕在这里待上几分钟，就会精神崩溃，产生幻觉。

“好重的怨气和煞气！”李玄青脸色发白，握紧了手中的罗盘和桃木剑，他的赤血境修为在这里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。

我深吸一口气，强压下心头的悸动。按照《赶尸秘术》中记载的法门，双手掐诀，口中念诵开眼咒：

“天清地明，阴浊阳清，开我法眼，洞见幽冥！天眼，开！”

眉心处仿佛裂开一道无形的缝隙，一股清凉之气注入双目。眼前的景象瞬间发生了变化！

普通的视野中，只是阴森诡异的黑红色森林。而在天眼视角下——

整片森林，每一棵树木，每一寸土地，甚至空气中飘荡的雾气，都蒸腾着浓郁到极致的、如同实质般的怨气！那怨气并非简单的黑色或灰色，而是刺目的、粘稠的暗红色！红得发黑！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！

无数扭曲、痛苦、充满杀意和绝望的模糊面孔，在怨气中沉浮、嘶吼、挣扎！它们大多是古代士兵的装扮，残缺不全，显然是被当年那场大战的余波和百年怨气滋养催生出来的低等怨灵、厉鬼！数量之多，简直如同恒河沙数，密密麻麻，充斥了整个森林空间！

这哪里是什么森林？分明是一座由无数战死者的怨念和残魂构筑而成的、活生生的地狱入口！

“我滴个乖乖……”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，感觉头皮阵阵发麻，“不得了啊不得了……这怨气……红的都发黑了……”

我不是怕这些鬼。见识过刘俊朝这种鬼魔，还有萌萌这种千年鬼妖，这些依靠战场残留怨气滋生的低级怨灵厉鬼，单个实力并不强。

我是怕……它们的数量！

怕这积累了百年的、几乎凝成实质的冲天怨念形成的“场”！这种环境，对活人的阳气和精神是持续不断的侵蚀和污染！而且，谁知道这怨气森林深处，会不会孕育出更可怕的东西？

“兄弟们，”我对李玄青说道，同时也是对识海里的“房客们”说道，“这地方，光靠我们俩走进去，就算不被攻击，时间长了也得被怨气侵蚀成疯子。得……清个场。”

李玄青明白我的意思，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，同时做好了防护准备。

我闭上眼睛，心神沉入识海。

“萌萌，刘前辈，小蝶……出来活动活动吧。外面……有点‘热闹’。”

识海中，萌萌抬起了头，全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（？）。刘俊朝的气息微微一动，那双内蕴血煞魔气的眼睛缓缓睁开。就连刚刚安顿下来、还很虚弱的小蝶残魂，也感受到了外面同类的气息（虽然层次不同），微微颤抖起来。

下一刻——

我身前的空气，温度骤降！

一道穿着淡蓝色星星裙、抱着小兔子玩偶、瓷娃娃般的小小身影，悄无声息地出现，赤脚站在暗红色的土地上——萌萌。

紧接着，空间仿佛被撕裂，深蓝色的军装、披风、军帽，高大挺拔的身影带着冰冷的铁血煞气一步踏出——刘俊朝。他甚至顺手将那道微弱的小蝶残魂也带了出来，小蝶化作一团微弱的血光，瑟瑟发抖地飘在他身后不远处，似乎既恐惧外面，又更害怕刘俊朝。

萌萌出现后，好奇地看了看周围浓郁到化不开的暗红色怨气，伸出苍白的小手，似乎想抓一把“雾气”看看。而那些原本张牙舞爪、试图扑上来的低级怨灵厉鬼，在感受到萌萌和刘俊朝身上散发出的、远超它们的恐怖气息时，如同见到了天敌的虫豸，发出了惊恐万分的无声尖啸，本能地想要后退、逃窜！

刘俊朝那双内蕴血煞魔气的眼睛，冷冷地扫过眼前这片怨气冲天的森林。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深蓝色细剑。

没有言语，没有表情。

他只是将剑尖，轻轻点向前方的血怨之森。

“杀。”

一个冰冷的字眼，仿佛蕴含着无上律令。

萌萌似乎明白了意思，她放下了小兔子玩偶，全黑的眼睛里，属于“鬼妖”的冰冷与凶戾缓缓复苏。她小小的身影腾空而起，悬浮在半空，张开小嘴——

没有声音发出，但一股无形的、尖锐到足以撕裂魂魄的怨念冲击波，如同水纹般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！所过之处，那些弱小的怨灵厉鬼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堡，瞬间溃散、湮灭！

刘俊朝的动作更加直接。他一步踏出，深蓝色的剑气纵横交错，如同无形的镰刀，在怨灵群中肆意收割！每一道剑气闪过，都有大片大片的怨魂被斩灭、净化！他军靴踏过的地方，暗红色的怨气土壤仿佛都被那股铁血煞气灼烧得微微发白！

小蝶躲在后面，看着这如同砍瓜切菜般的杀戮（对她来说是杀戮，对怨灵来说是净化），吓得魂体几乎要再次溃散，但同时又感到一种莫名的……安全？

我和李玄青跟在后面，看着这“一大一小”两位煞星在前面开路，所向披靡，如同热刀切黄油般将浓郁的怨气森林撕裂出一道“干净”的通道，心中震撼之余，也松了口气。

有这两位在，这万骷山的外围，似乎……也没那么可怕了？

我们跟着“清场”的路径，缓缓向森林深处，向那传说中埋骨上万、煞气冲天的核心区域——昔日的黑风崖，前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