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

搞清楚了张家的渊源和供奉，张桂兰老太太和张永福对我们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，从抗拒恐惧变成了毕恭毕敬，甚至带着惶恐的讨好。张永福更是连连道歉，表示之前有眼不识泰山。

老太太的噩梦问题，自然成了我们首要解决的事情。按照李玄青之前的判断和我的感知，这别墅里确实萦绕着一股不散的阴气，虽然不算特别强烈，但持续侵蚀着年老体衰、阳气不足的张桂兰的精神。

我们等到午夜子时左右，阴气最盛的时刻。我和李玄青在别墅里仔细搜寻阴气的源头。李玄青手持罗盘，口中念咒，指针颤动着指向二楼老太太卧室的方向。

我们来到卧室。房间宽敞，古色古香，但透着一股陈腐的气息。阴气在这里最为浓郁，却如同无根之萍，四处弥漫，找不到明确的附着点。

李玄青皱着眉头，不断掐算：“奇怪，阴气似有似无，像是被什么东西拘着，又散逸出来……不对，这不是外来的鬼物作祟，倒像是……这房间里本身有什么东西，成了阴气的‘容器’或‘通道’？”

我的目光扫过房间的摆设，最后，落在了梳妆台上一面看起来颇有年头、镶嵌着玳瑁边框的椭圆形铜镜上。

这面镜子样式古朴，镜面却擦拭得很干净，在昏暗的灯光下，反射着幽幽的光。一丝极其细微、几乎难以察觉的阴冷波动，正从镜面隐隐渗出。

“是这镜子。”我指着铜镜说道。

李玄青凑近一看，罗盘指针立刻剧烈摆动起来，指向镜面。“果然是它！这镜子……有古怪！恐怕里面附着了不干净的东西，或者……连通着某个阴气汇聚之地！”

我伸出手，小心地触摸向冰凉的镜面。就在指尖接触镜面的瞬间——

异变突生！

镜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，一股强大的吸力猛然传来！我猝不及防，只觉得眼前一花，整个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，瞬间没入了镜子之中！

“吴兄弟！”李玄青的惊呼声在耳边迅速远去。

一阵天旋地转之后，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雾茫茫的空间里。四周白雾弥漫，看不清远处，只有脚下是坚实的触感。

幻境？

我定了定神，凝神戒备。识海里的萌萌似乎被惊动，传来一丝询问的意念，刘俊朝的气息也微微波动，但他们都按兵不动，似乎在观察。

前方的白雾开始流动，逐渐凝聚出清晰的画面和声音……

……那是一个灯火通明、装饰奢华的民国风格大厅。留声机播放着慵懒的爵士乐，一个身穿精致旗袍、容貌姣好、身段窈窕的年轻女子，正在大厅中央翩翩起舞。她舞姿曼妙，歌声婉转，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和不易察觉的抗拒。

周围坐着几个穿着马褂或西装的男人，主位上，是一个身材魁梧、穿着笔挺军装、留着八字胡、眼神贪婪的中年军阀。他拍着手，目光死死地黏在跳舞的女子身上，毫不掩饰其中的占有欲。

“好！唱得好！跳得更好！”军阀大笑着，“小蝶啊，跟着本司令，保你吃香喝辣，穿金戴银，何必在那戏班子里受苦？”

名叫小蝶的女子停下舞步，低下头，声音微弱却坚定：“司令厚爱，小蝶感激不尽。但小蝶已有婚约，家中父母也……”

“婚约？父母？”军阀脸色一沉，打断她，语气带着威胁，“在这地界，本司令的话就是王法！你若不从……你那未婚夫一家，还有你那乡下的父母……哼哼。”

赤裸裸的威胁！小蝶脸色瞬间惨白，娇躯微微颤抖。

画面一转。几周后，小蝶已经住进了这栋豪华的宅邸（看布局，竟与张家的别墅有几分相似！），穿着华贵的旗袍，脸上却没什么笑容。那军阀司令倒是时常来陪她，嘘寒问暖（虽然动机不纯），极尽宠爱。这引来了司令府中其他女眷（姨太太、丫鬟们）的强烈嫉妒，尤其是司令的正房夫人，一个面容刻薄、眼神怨毒的女人。

终于有一天，司令外出公干。

以正房夫人为首的十几个女人，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小蝶居住的小楼。她们撕扯小蝶的衣服，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她，用指甲抓她的脸，用棍棒殴打她……

“狐狸精！勾引司令！”

“下贱的戏子！也配住在这里？”

“打死她！看她还怎么迷惑老爷！”

小蝶惨叫着，哀求着，挣扎着，但毫无用处。她被拖到院子里，雨点般的拳脚和棍棒落下……最终，她倒在血泊中，气息奄奄，那双曾经灵动美丽的眼睛，逐渐失去了光彩，只剩下无尽的冤屈、恐惧和……对这个宅邸、对这些女人的滔天恨意！

画面到这里，骤然破碎！

白雾重新聚拢，又散开，我发现自己依然站在那雾茫茫的空间里，但前方，多了一个模糊的、穿着染血旗袍的女子身影，她低垂着头，长发披散，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怨气。

原来如此！

张桂兰老太太的噩梦，根源在这面镜子里！

这面镜子，不知何故，成了这个名叫“小蝶”的民国冤魂的栖身之所，或者记录了她惨死时强烈怨念的“记忆载体”！百年来，怨气不散，影响了住在这栋宅子（或相似位置宅子）里的人，尤其是体质虚弱的老人！

张家的别墅，难道就建在当年那军阀私宅的旧址上？或者，这面镜子本身，就是从那里流传出来的？

那冤魂小蝶似乎感应到了我的存在，缓缓抬起了头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