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岗村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宁静。
警笛的呼啸声取代了鸡鸣犬吠,红蓝闪烁的灯光将雪地映照出一种不真实的颜色。张老三家的二层小洋楼被警方用警戒线层层包围,穿着制服的警察和穿着白大褂的法医进进出出,气氛肃杀而凝重。浓重的血腥味即使过去了一夜,依旧隐隐飘散,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,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。
作为村子里最近与张老三家有过明显冲突,并且具备“作案能力”能轻松放倒保镖的人,我,吴小凡,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警方重点询问的对象。
我被带到了临时设立的询问点——村支部的办公室。面对两位表情严肃的警官,我一五一十地复述了那天凌晨听到惨叫、出去查看、看到小偷以及后来离开的经过。我隐去了小偷那些关于“鬼”的具体描述,只说他像是吓疯了在胡言乱语,因为我知道,说出来只会让事情更复杂,甚至可能被当成胡言乱语。
然而,我和张老三家的旧怨是无法掩盖的。警官的目光锐利,问题也愈发直接:“吴小凡,据我们了解,你和张宝才 注意张老三的本名一家之前有过冲突,你还打伤过他雇来的保镖,是吗?”
“是,”我坦然承认,“但那是因为他们先来我家找事。而且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。”
“据你所知,最近还有没有新的矛盾?比如,在经济上,或者村里其他事务上?”
“没有。”我回答得干脆。心里却明白,这种关系背景,足以让我被列入重点怀疑名单。我能感觉到,他们似乎正在将“杀人动机”的标签,隐隐贴在我身上。毕竟,在缺乏明显外来入侵证据的情况下,内部矛盾引发的仇杀,是常见的侦查方向。
消息像风一样在村子里传开。当得知我被警方反复问话,甚至可能被当成嫌疑人时,村民们不乐意了。
询问间隙,我走出村支部,外面围了不少村民。那位雪夜问过话的大娘第一个站出来,声音响亮地对里面的警官说:“警察同志,你们可别冤枉小九啊!他是个好孩子!我们看着他长大的!”
“就是!小九小时候是调皮了点,掏鸟窝、下河摸鱼没少干,但他心性不坏!尊老爱幼,见到谁家有事都搭把手,他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!”另一位大叔附和道。
“张老三家那是自己造孽!指不定是得罪了外面什么厉害人物,遭了报应!跟小九有什么关系!”
“没错!小九绝不是那样的人!”
群情有些激动,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,纷纷为我辩解。他们护着我,一方面确实是基于对我为人的了解,相信我绝非残忍嗜杀之徒;但更深层的原因,我心里清楚,也为之感到一种沉甸甸的复杂情绪。
那是因为我先祖爷吴风。
人群中几位年纪最长的老人,眼神里除了对我的维护,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。他们或许没有明说,但那份笃定来源于几十年前的战火纷飞。是那位传说中的吴风先祖,凭借一己之力,杀得小鬼子闻风丧胆,庇护了这一方水土,让高岗村成了乱世中的桃源。没有吴风,就没有他们许多人的父辈,也就没有今天的高岗村。
这份源于鲜血与恩情的香火情,早已融入了村子的血脉。如今吴家唯一的男丁蒙受嫌疑,他们自然要站出来,用最质朴也最坚定的方式,护我周全。
看着那一张张熟悉而激动的面孔,听着他们毫不迟疑的维护之言,我心中五味杂陈。感激于他们的信任,同时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肩头那无形的重量——我是吴家的后人,我不能辱没了这份庇护与期望。
警方面对如此一致的民意,态度也谨慎了许多。他们或许无法理解村民对吴家那种近乎信仰般的维护,但显然,将我直接定为嫌疑人的阻力极大。
我被允许回家,但被告知暂时不能离开村子,要随时配合调查。
走在回家的路上,身后的喧嚣渐渐远去,但内心的波澜却无法平息。张老三一家的死状,小偷的预言,村民的维护,以及暗处可能存在的、真正凶手的窥视……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,将我笼罩其中。
我知道,这件事绝不会因为警方的调查或者村民的维护就此结束。那个导致张老三家以如此诡异方式死亡的“东西”,或许还在村子里,或许……它的目标,并不仅仅是张老三家。
风雪虽停,但高岗村的冬天,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寒冷刺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