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风带着夏末最后的燥热，卷过星澜私立高中的香樟大道，将细碎的光斑揉碎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。教学楼前的电子屏循环滚动着“文理部与特长部联合画展”的海报，烫金字体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，吸引着来往学生的目光。
高二（1）班的窗边，沈砚指尖捏着一支黑色水笔，目光落在摊开的物理试卷上，眉头微不可察地蹙着。窗外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，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冷意，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透着几分疏离。白衬衫的袖口严谨地扣到手腕，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紧实，指尖骨节分明，在试卷上写下的公式工整得如同印刷体。
“沈砚，画展颁奖仪式要开始了，班主任让我们理科班的尖子生都去捧场。”同桌江辰拍了拍他的胳膊，语气带着几分雀跃，“听说这次特长部出了个黑马，画的画拿了一等奖，连美术组的张老师都赞不绝口。”
沈砚笔尖一顿，墨色的字迹在纸页上留下一个极小的墨点。他抬眼看向江辰，清冷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，声音低沉平静：“不去，还有三张试卷没做完。”
“别啊，”江辰凑近了些，压低声音，“听说那幅一等奖的画叫《烈阳下的雪松》，画的意境特别绝，而且画画的是特长部的夏炽，长得贼好看，性格还飒，虽然一直说是Beta，但不少人猜他是Omega呢。”
沈砚的目光重新落回试卷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，对江辰口中的“好看”“Omega”没有丝毫兴趣。在他的认知里，Alpha就该专注于学业与能力提升，性别标签与外貌闲谈都是无关紧要的琐事，更何况他向来对这些校园八卦避之不及。
“不去。”他再次拒绝，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。
江辰撇了撇嘴，知道沈砚的性子，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，只好悻悻地站起身：“行吧，那我去替你看看，回来给你形容形容那幅画有多牛。”
教室里的学生陆续离开，前往位于教学楼一楼的展厅，喧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，最后只剩下沈砚一人。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侧脸上，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，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，整个人如同精心雕琢的冰雕，清冷得让人不敢靠近。
他重新投入到试卷的演算中，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，是教室里唯一的声响。只是不知为何，江辰提到的“《烈阳下的雪松》”几个字，却像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，在他心里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。
雪松，是他信息素的味道。
这个认知让他微微一顿，指尖的动作慢了下来。他的信息素是冷冽的雪松味，带着淡淡的木质清香，向来克制而隐秘，除了家人和少数亲近的人，几乎没人知晓。那个叫夏炽的美术生，为何会画出这样一幅画？
片刻的迟疑后，沈砚摇了摇头，将这莫名的在意压下。或许只是巧合，世间名为雪松的景物太多，未必与自己有关。他深吸一口气，试图重新集中注意力，可试卷上的公式仿佛变得模糊起来，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“烈阳”与“雪松”并存的画面。
最终，他还是放下了笔。
起身时，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，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。沈砚理了理衬衫的衣角，迈开长腿，朝着展厅的方向走去。他告诉自己，只是去看看那幅画的构图与笔触是否真如传言般出色，并非对那个叫夏炽的人或所谓的“巧合”感兴趣。
展厅里早已人声鼎沸，各个年级的学生挤在不同的画作前，低声讨论着。空气中混杂着纸张的油墨味、学生们身上淡淡的信息素味道，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柑橘清香，甜中带劲，像是夏日里最烈的阳光，带着蓬勃的生命力。
沈砚皱了皱眉，下意识地释放出一丝微弱的雪松味信息素，试图中和周围嘈杂的气息。很快，那股冷冽的木质清香便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，将喧闹与杂乱隔绝在外，让他稍稍松了口气。
他循着人群的流向，朝着展厅最前方的颁奖台走去。那里围着最多的人，显然是一等奖画作的陈列处。沈砚挤过人群，目光越过重重人头，落在了悬挂在正中央的画作上。
一瞬间，他的呼吸微微一滞。
画布上，是一片苍茫的雪地，天地间一片纯白，唯有一棵雪松傲然挺立，枝干遒劲，覆盖着厚厚的积雪，却依旧透着不屈的坚韧。而在雪松的上方，是一轮炽热的烈阳，金色的光芒冲破云层，洒落在雪地上，折射出耀眼的光斑，将冷冽的雪色染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。烈阳的光芒与雪松的清冷相互映衬，看似矛盾，却又异常和谐，仿佛两种极致的力量在画面中达成了奇妙的平衡。
画的笔触大胆而细腻，色彩对比强烈却不突兀，每一笔都透着满满的生命力，将“烈阳”的炽热与“雪松”的清冷展现得淋漓尽致。落款处，是两个张扬的字迹——夏炽。
“这幅画真的绝了！烈阳与雪松，两种完全不同的意象，居然能融合得这么好。”
“夏炽也太会画了吧，听说他平时在画室待十几个小时，天赋加努力，想不获奖都难。”
“你们说，他画的雪松是不是有原型啊？总觉得这雪松的气质，有点像沈砚？”
“别说，还真有点！清冷又挺拔，那种生人勿近的感觉，简直一模一样！”
周围的议论声传入耳中，沈砚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画作上，心跳却莫名快了几分。画中的雪松，确实带着几分他熟悉的气质，那种深入骨髓的清冷与坚韧，像是被人精准地捕捉到，然后一笔一划地呈现在画布上。
他看向颁奖台旁，一个穿着宽松白色卫衣、黑色工装裤的少年正站在那里，身形清瘦挺拔，皮肤是冷调的白皙，眉眼张扬而明媚，眼角微微上挑，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气息。少年的头发是浅棕色的，碎发落在额前，遮住了一部分眉眼，却挡不住那双眼睛里的光，像盛满了夏日的烈阳，明亮而炽热。
他正低头听着身边的老师说话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，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，瞬间中和了眉眼间的桀骜，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鲜活与灵动。
这就是夏炽。
沈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，无法移开。少年身上没有明显的Omega信息素味道，只有淡淡的洗衣粉清香，与江辰说的“伪装成Beta”相符。可不知为何，沈砚总觉得，这个少年的身上，藏着与那幅画一样的矛盾感——张扬中带着细腻，桀骜中藏着温柔，像烈阳般炽热，却又能画出雪松般清冷的意境。
“现在，有请本次画展一等奖获得者，高二特长部的夏炽同学上台发言！”主持人的声音响起，打断了沈砚的思绪。
夏炽抬起头，朝着台上走去。他的步伐轻快而坚定，走到话筒前，微微鞠躬，然后直起身，目光扫过台下的人群。当他的视线落在沈砚身上时，微微顿了一下，像是有些意外，随即挑了挑眉，露出一个带着几分挑衅的笑容。
沈砚的心莫名一跳，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，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热意。他有些懊恼，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目光而失态。
“大家好，我是夏炽。”少年的声音清亮而有磁性，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爽朗，“《烈阳下的雪松》这幅画，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型，只是某天画画时突然想到的意象。烈阳代表着热烈与自由，雪松代表着坚韧与冷静，我觉得这两种特质并不矛盾，反而能相互成就，就像我们每个人，都可以拥有不同的侧面。”
他的话语简洁而有力，没有多余的客套，却透着一种与众不同的通透与清醒。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，夏炽微微颔首，然后走下台，回到了原来的位置。
颁奖仪式结束后，人群渐渐散去，不少人围在夏炽身边，称赞他的画作。夏炽一一回应着，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，眼神却有些敷衍，显然不太习惯这样的热闹。
沈砚站在原地，看着那幅《烈阳下的雪松》，心里的涟漪越来越大。他想上前问问夏炽，画中的雪松是否真的有原型，想知道他是如何捕捉到那种清冷的气质的。可骨子里的内敛与疏离，让他无法迈出那一步。
就在他犹豫之际，夏炽已经摆脱了身边的人，朝着展厅门口走去。他的步伐很快，像是急于逃离这里的热闹。路过沈砚身边时，他停下脚步，侧过头看向他，嘴角依旧带着那抹张扬的笑。
“你就是沈砚？”夏炽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，目光落在他的脸上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。
沈砚抬眼看向他，清冷的眼眸与他明亮的目光相撞，空气中仿佛有细微的电流划过。他点了点头，声音依旧平静：“是。”
“我知道你，年级第一的Alpha，星澜的高岭之花。”夏炽笑了笑，语气带着几分调侃，“没想到你会来看画展，我还以为你们理科尖子生，眼里只有试卷和公式呢。”
沈砚的眉头微蹙，不喜欢这种带着调侃的语气，也不喜欢“高岭之花”这个称呼。他冷冷地看着夏炽：“只是来看看画作。”
“哦？”夏炽挑了挑眉，目光落在他身上，像是在打量什么，“那你觉得我的画怎么样？”
“尚可。”沈砚给出简洁的评价，语气依旧疏离，“构图严谨，色彩搭配得当，只是情感表达过于外放，少了几分内敛的韵味。”
这话一出，夏炽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，眼神里的挑衅多了几分。他凑近了些，压低声音，语气带着几分不服气：“内敛的韵味？沈同学是觉得，烈阳就该藏着掖着，不能张扬吗？”
两人的距离很近，近到沈砚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清香，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柑橘味，很淡，几乎难以察觉，却像是带着魔力，让他周身的雪松味信息素不自觉地波动了一下。
沈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，拉开距离，语气依旧冰冷：“我只是客观评价。”
“客观？”夏炽嗤笑一声，眉眼间的桀骜尽显，“我看沈同学是习惯了用冷冰冰的标准去衡量一切吧？艺术需要的是生命力，不是刻板的规则。”
说完，他不再看沈砚，转身就走，背影依旧张扬而洒脱，像是一阵风，来得快，去得也快。
沈砚站在原地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展厅门口，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。他知道自己的评价有些苛刻，可他就是无法忍受那种过于外放的情感表达，就像无法忍受自己的信息素失控一样。
他重新看向那幅《烈阳下的雪松》，画中的烈阳依旧炽热，雪松依旧清冷，可在沈砚的眼里，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。他拿出手机，对着画作拍了一张照片，然后转身离开了展厅。
回到教室时，江辰已经回来了，正趴在桌子上，看到沈砚进来，立刻坐直了身体：“卧槽，沈砚，你居然去看画展了？怎么样，夏炽是不是超帅？那幅画是不是超绝？”
沈砚没有理会他的追问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，将手机放在桌洞里，重新拿起笔，试图继续做试卷。可脑海里，却总是浮现出夏炽的身影，那双明亮的眼睛，张扬的笑容，还有那幅矛盾而和谐的画作，以及两人近距离接触时，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柑橘清香。
他的信息素又开始波动了，淡淡的雪松味在周身弥漫开来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烦躁与混乱。沈砚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，可笔尖却在试卷上迟迟无法落下。
他知道，从看到那幅《烈阳下的雪松》开始，从与夏炽相遇的那一刻起，有什么东西，已经不一样了。
下午的课，沈砚听得有些心不在焉。直到放学前的最后一节班会课，班主任拿着一张座位调整表走进教室，宣布要重新调整座位，他才勉强集中了注意力。
“这次座位调整，是为了促进文理部学生的交流，让大家相互学习，共同进步。”班主任说着，开始念座位表，“沈砚，你调到第三组最后一排，同桌是夏炽。”
“轰”的一声，沈砚的大脑像是被炸开了。
他猛地抬起头，看向班主任，眼神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。夏炽？那个张扬桀骜、与他格格不入的美术生？竟然要成为他的同桌？
江辰也瞪大了眼睛，凑到沈砚耳边，压低声音：“卧槽！沈砚，你这是什么神仙运气？居然能和夏炽同桌！这下有好戏看了！”
沈砚没有理会江辰的调侃，心里只剩下满满的抗拒。他不喜欢夏炽的张扬，不喜欢他的桀骜，更不喜欢与这样一个充满矛盾感的人近距离接触，尤其是想到两人上午的争执，他就觉得头大。
可班主任的安排已经定下，无法更改。沈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桌椅被搬到第三组最后一排，然后坐在那里，等待着他的新同桌。
没过多久，教室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，夏炽背着一个画夹走了进来。他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的沈砚，显然也有些意外，脚步顿了一下，随即挑了挑眉，朝着他走了过来。
“真没想到，我们这么有缘，沈同学。”夏炽将画夹放在桌子上，语气带着几分调侃，“以后请多指教了，年级第一的Alpha。”
沈砚没有看他，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：“别打扰我学习。”
夏炽嗤笑一声，没有反驳，只是拉开椅子坐下，将画夹放在桌洞里，然后拿出自己的绘画本，开始低头画画。
夕阳透过窗户，落在两人的桌子上，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沈砚的影子清冷而笔直，夏炽的影子则带着几分灵动的弧度，像是雪松与烈阳，在夕阳下，形成了一道奇妙而矛盾的风景。
沈砚看着窗外渐渐落下的夕阳，心里清楚，他的高中生活，从这一刻起，注定不会再平静。而他与夏炽之间的故事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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