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螺旋

低气压以他为中心，在Nova的练习室里无声地蔓延。

“Julian，动作，动作要更打开！你是C位，要抓住所有人的视线！”编舞老师拍着手，声音在空旷的练习室里回荡。

音乐轰鸣，Julian精准地踩着拍子，每一个wave，每一个跳跃都无可挑剔，力量感十足。但那双在动图里会放电的眼睛，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冰，缺乏了以往那种穿透镜头、直击人心的鲜活热力。他的笑容，即便在需要表情管理的part，也显得有些程式化，嘴角上扬的弧度完美，却抵达不了眼底。

“OK，休息十分钟！”编舞老师终于喊停，有些担忧地看了Julian一眼，摇摇头走开了。

成员们立刻像被抽了骨头一样瘫倒在地，汗水浸湿了地板。唯有Julian，径直走到角落，抓起毛巾胡乱擦了把脸，然后拧开一瓶水，仰头灌了几口。喉结剧烈地滚动，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。他背对着所有人，面朝墙壁。

“哥，他又怎么了？”忙内Harrison用气声问旁边的Marlon，偷偷指了指Julian的背影。

Marlon盘腿坐着，拉伸着腿部肌肉，闻言撇了撇嘴：“还能怎么？从LA回来就这德性了。问也不说，跟个闷葫芦似的，光会自己跟自己较劲。”

Brandon压低声音：“是不是跟文溪姐……？”

“谁知道呢。”Marlon叹了口气，“上次视频完就不对劲。问他，他就一句‘没事’，声音冷得能冻死人。”

他们习惯了Julian的活泼开朗，像个小太阳一样驱散团队的阴霾。如今这个小太阳骤然降温，甚至开始释放冷气，让所有人都感到无所适从。练习室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有些凝滞。

Julian能感受到身后队友们小心翼翼的打量和低语。他烦躁地闭上眼。

他不是故意要影响团队。他只是……控制不住。

脑海里反复播放着和陈文溪最后一次视频的画面。她闪烁的眼神，敷衍的语气，以及那个下意识的、将他推开的微小动作。像一根刺，扎在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，每一次心跳都带着隐痛。

他生闷气。不是因为她的“隐瞒”，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。

在她需要的时候，他不在身边。在她可能遇到烦恼时，他甚至连问出口的资格都没有——因为他无法承担那个可能让他崩溃的答案。他只能用这种幼稚的、自我惩罚式的沉默来表达他的不安和愤怒。

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了一下。他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，几乎是立刻掏了出来。

不是她。

是公司运营发来的下周行程安排。

眼底那一点点微弱的期待瞬间熄灭，被更深的阴霾覆盖。他死死攥着手机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，手背上青筋微显。那种熟悉的、仿佛要失去什么的恐慌感再次攫住了他。

他点开相册，找到那张他偷拍的、她在火锅氤氲热气中笑着的侧脸。照片上的她，眉眼生动，仿佛整个世界的光都汇聚在她身上。

可现在，这光好像要从他指缝间溜走了。

是因为那个他隐隐有所察觉的、存在于她纽约生活中的“阴影”吗？那个让她变得犹豫、变得疏离的存在？

一股混合着嫉妒、猜疑和强烈占有欲的火，在他胸腔里闷烧，却找不到出口。他不能质问，不能发作，甚至不能流露出过多的情绪。他是Julian，是Nova的中心，是必须永远积极向上的偶像。

他只能把这一切都憋在心里，任由它们在沉默中发酵，变质，最后化作更冰冷的铠甲，包裹住他日益不安的灵魂。

“Julian，开始了！”编舞老师的喊声传来。

他猛地睁开眼，将手机塞回口袋，深吸一口气，再转过身时，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那个标准的、属于偶像Julian的、无懈可击的营业性笑容。

“来了！”他应道，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活力，跑回队伍中心位置。

音乐再次响起，他跳跃，旋转，笑容灿烂，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面，映不出任何真实的光。

练习室的镜子，忠实地倒映出他完美的舞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