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纽约的公寓，首尔那场炽热的欢愉，那个早已淡去的齿痕似乎还残留着微微的麻痒。
晏沉的“问候”并未因我的短暂离开而中断，反而更加频繁。不再是直接的邀约，而是更迂回，也更难拒绝的渗透。一本绝版的、我曾无意中提及想找的建筑设计图册，出现在我的公寓门口；一封来自某顶尖大学教授的、关于我上一篇论文的“探讨”邮件，经由他的引荐发送到我的邮箱；甚至在我常去的画廊，负责人在与我寒暄时，会“不经意”地提起晏先生对某位新锐艺术家的赏识与赞助。
他无处不在，像空气一样填充着我生活的缝隙，用一种优雅而不容置疑的方式，提醒着我他的存在和能量。每一次接收到这些“馈赠”，那份对Julian的愧疚和思念，就会与对晏沉的恐惧交织在一起，拧成一股越来越紧的绳索，勒得我几乎窒息。
我害怕。
不是害怕晏沉这个人，而是害怕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。害怕他知道我刚刚从Julian的怀抱中离开，身上还带着另一个男人的气息和印记。害怕他那句轻飘飘的“别让我失望”背后，所蕴含的、我无法承受的代价。
一次视频通话中，Julian似乎心情极好，刚结束一场成功的演唱会，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兴奋潮红。他隔着屏幕，对我做出飞吻的动作，眼神亮得惊人。
“今天的安可，我对着你上次站的那个方向比心了，你看到了吗？”
我心脏猛地一缩。那个视频我看了，他确实做了那个动作，粉丝们为此疯狂。
“看到了。”我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，“你很棒。”语气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……审视。
Julian何其敏感，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，微微蹙眉：“你怎么了？听起来好像不太开心？”
“没有，只是……有点累。”我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，抬手将一缕并不存在的头发别到耳后，这是一个下意识的防御动作。
屏幕那端沉默了几秒。
“文溪，”他的声音低沉下来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，“你是不是……有什么事瞒着我？”
我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。他察觉到了。是啊，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？我们曾经那样亲密无间，我的每一丝情绪变化，都逃不过他的眼睛。
“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？”我强笑着，试图掩饰，“就是学业压力有点大，你别多想。”
他盯着我，那双好看的眼睛里，兴奋的光芒渐渐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探究，以及一丝……受伤。
“是吗？”他淡淡地反问，没有继续追问，但气氛已经冷了下来。
接下来的对话变得干巴巴的，他不再兴致勃勃地分享演唱会的细节，只是机械地回答着我的问题。最后，他以还要练习为由，匆匆挂断了视频。
看着暗下去的屏幕，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厌恶将我淹没。我伤害了他。因为我对另一个男人的恐惧，我伤害了我最不想伤害的人。
我蜷缩在沙发上，将脸埋进膝盖。房间里安静得可怕，只有窗外纽约永不歇止的喧嚣，如同背景噪音。
就在这时，手机屏幕又亮了。
不是Julian。
是晏沉。
他没有发信息，只是分享了一首歌。是那晚在他公寓里，他播放的爵士乐中的一首，比尔·埃文斯的《Peace Piece》。平静，舒缓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。
他什么也没说。
但他又什么都说了。
他知道我的不安，我的恐惧，我的挣扎。他像一位经验丰富的驯兽师，并不急于挥动鞭子，只是偶尔敲打一下笼子，让里面的猎物时刻记得自己的处境。
我点开那首歌，平静而略带忧伤的钢琴曲流淌出来。我闭上眼睛，Julian失望的眼神和晏沉沉稳的面容在脑海中交替闪现。
锁骨上，那个早已消失的吻痕，此刻却仿佛重新变得灼热、刺痛起来。
那是Julian留下的烙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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