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.夜昭的献祭

灰雾在湖面翻滚，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。

祁尔昔站在岸边，望着那片泛着幽光的水域，指尖微微发颤。她能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从湖底涌出，仿佛在召唤她。

“记住，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停留太久。”夜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低沉而冷静。

祁尔昔回头看了他一眼，发现他的眸子深处泛着淡淡的幽蓝，那是冥瞳觉醒的征兆。她抿了抿唇，“若我迷失……你会拉我回来吗？”

夜昭沉默片刻，缓缓走近几步，伸手轻轻抚上她的手腕，“你的命……我早已预定了。”

祁尔昔心头一震，却没再说话。她深吸一口气，迈步踏入轮回镜湖。

湖水冰冷刺骨，刚一接触，眼前景象骤然扭曲。

第一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

她看见自己身披凤袍，坐在金殿之上，身边是笑得温柔的男子。可下一刻，那张脸突然变得狰狞，手中的酒杯递到她唇边——“娘娘，该饮了。”

毒酒入喉，剧痛蔓延全身。她跌倒在地，看着那人冷漠转身，声音冷得像雪：“你太天真了，九世轮回，不过是场笑话。”

“不……”祁尔昔猛地跪倒在地，泪水无声滑落。她不是为那一世的背叛而哭，而是因为……那种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痛楚，她已经经历了整整九次。

“祁尔昔！”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带着焦急与不容抗拒的力道。

夜昭一把将她拽起，将她抱离湖面。他的手臂上已经出现细密的裂痕，鲜血缓缓渗出。

“别看那些画面。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，眼神却坚定如铁，“它们会吞噬你的心神。”

祁尔昔怔怔地看着他，忽然意识到什么，“你……早就知道这试炼的代价？”

夜昭没有回答，只是将她往岸边推去，“走吧，我们还没拿到真正的记忆碎片。”

祁尔昔却站住了脚步，望着他的背影，轻声道：“夜昭，我不想你为我付出这么多。”

夜昭停下脚步，回头看向她，眼神晦暗不明，“你以为我愿意一次次看着你死吗？”

他上前一步，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，声音低沉而危险：“这一世……让我来守护你。”

祁尔昔怔住，心跳漏了一拍。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夜昭，像是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，却又克制地收拢在指间。

就在这时，湖面猛然炸开，一道黑色身影从水中跃出！

“小心！”夜昭瞬间挡在祁尔昔面前，掌心凝聚出一道冥光屏障。

那是一头三首玄蛟，通体漆黑，双眼如血。它盘踞在湖面上空，发出低沉的咆哮，仿佛在警告入侵者。

夜昭冷笑一声，“冥界守护兽……看来我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。”

玄蛟张口吐出一团黑焰，直逼两人而来。夜昭挥手划出一道空间裂缝，将火焰吸入其中，但他的脸色却愈发苍白。

“祁尔昔，快去湖心！”他咬牙低喝，“那里有你前世的记忆碎片！”

“那你呢？”祁尔昔攥紧铁剑，不愿离去。

“别浪费时间！”夜昭猛地一推她，“快走！我还能撑一会儿。”

祁尔昔咬咬牙，纵身跃入湖心。

湖水再次涌入视野，这一次，她看到了更深层的记忆。

她看见自己躺在血泊中，身旁是夜昭的身影。他抱着她，低声呢喃：“我说过，我会一直守着你……可你总是不信。”

“对不起……”她在幻象中闭上眼，化作一缕青烟消散。

“不！”祁尔昔猛然睁眼，伸手抓住一片漂浮的记忆碎片。剧烈的疼痛从脑海中炸开，她几乎要昏厥过去。

“祁尔昔！”夜昭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却已带着几分虚弱。

她强撑着站起身，转头望去，只见夜昭正以残魂为引，在空中画出一道古老的符文。他的身体开始透明，像是随时会消散。

“你在做什么？！”祁尔昔惊怒交加。

“永夜献祭。”夜昭嘴角溢血，却笑得温柔，“用我的魂魄，替你打开最后一道门。”

“你疯了！”祁尔昔冲向他，却被一道力量拦下。

“别过来！”夜昭厉声喝道，“记住，永远不要相信那些说为你好的人……他们只会让你痛苦。”

“可我不想你死！”祁尔昔嘶吼，眼中布满血丝。

“这一世……不要再独自承受了。”夜昭的声音渐渐微弱，身形也开始模糊，“祁尔昔，记得……我说过的永夜誓言。”

玄蛟怒吼，再度扑来。夜昭抬起手，最后看了她一眼，那双冥瞳中映出她的倒影，也映出一抹陌生的身影——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，站在远处，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。

“快走！”夜昭低喝。

祁尔昔咬破舌尖，强迫自己清醒。她转身跃入湖心，带着记忆碎片逃离。

身后传来夜昭渐弱的笑声，仿佛随风飘散。

当她终于踏上岸边，回头望去，轮回镜湖已恢复平静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只有掌心那片记忆碎片，还在微微发烫。

她低头看着它，脑海中浮现出夜昭最后的话语：

“你值得……更好的命运。”

而就在这一刻，她的余光瞥见碎片表面闪过一道熟悉的影子——那是陆无尘的脸。

祁尔昔心头一震，握紧碎片，转身离去。

身后，湖面泛起涟漪，一只苍白的手缓缓伸出水面，又悄然沉入黑暗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