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把楼道浸成沉郁的灰,江恪汀的脚步声沉重地磕在水泥台阶上,每一步都带着卸不掉的疲惫,沾满水泥渍的劳保鞋拖出细碎的摩擦声,裤脚卷到膝盖,小腿上的泥痕混着干涸的血痂,在昏暗中泛着暗褐的光。
他推开防盗门时,指节上的老茧蹭过门框,带下几片剥落的墙皮——屋里没开大灯,只亮着玄关和餐厅的暖黄壁灯,宋酌正坐在餐桌旁,指尖搭着一杯温好的蜂蜜水,听见声响,立刻站起身。
“回来了。”宋酌的声音放得很轻,像怕惊扰了他紧绷的神经。江恪汀没应声,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去,头重重抵在膝盖上,粗重的呼吸带着工地的尘土味和汗味,在暖黄的光里起伏。沾满砂浆的双手撑在膝盖上,指缝里嵌着洗不净的灰白泥垢,指尖微微发颤,是扛了一下午钢筋留下的酸麻。
宋酌没上前催,只是端着蜂蜜水走过去,蹲在他面前,把杯子递到他手边:“先喝口水,缓一缓。”江恪汀缓缓抬眼,眼底是掩不住的红血丝,胡茬冒出青黑的一层,领口被汗水浸得发潮,黏在脖颈上。他抬手接过杯子,指尖碰到宋酌微凉的手背,喉结滚动了一下,哑着嗓子说了句“嗯”。
暖意在喉咙里化开,他才慢慢直起身,宋酌顺势扶了他一把,指尖触到他后背汗湿的衣料,温声说:“粥在锅里温着,是你爱吃的青菜瘦肉粥,我等你回来一起吃。”说着,指尖顺着他发僵的脊背轻轻往下滑,替他松了松紧绷的肩颈,“累狠了吧?我给你按按。”
江恪汀摇摇头,扶着墙站起身,脚步虚浮地走向浴室,没回头,却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,像暖灯一样,裹着他满身的疲惫,慢慢熨帖着他被生活磨得发僵的骨头。
浴室里的热水哗哗流下时,宋酌把他换下来的脏衣服放进洗衣盆,指尖拂过他裤脚上的破洞,轻轻蹙了蹙眉,转身走进厨房,把粥重新热了一遍,又切了碟爽口的腌萝卜,摆好在餐桌上。
江恪汀洗完澡出来时,头发还滴着水,换了身宽松的棉质睡衣,脸色比刚才好看了些,只是眼底的疲惫还没散。宋酌迎上去,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干毛巾,站在他身后替他擦头发,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,顺着湿发一点点往下揉,避开他后颈擦伤的地方。
江恪汀靠着沙发背坐下,闭着眼任由他动作,鼻尖萦绕着宋酌身上淡淡的皂角香,混着餐厅飘来的粥香,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。
宋酌擦到发尾不滴水,才把毛巾搭在椅背上,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转向餐桌:“粥热好了,快吃吧。”
吃饭时,宋酌没多说话,只是时不时往他碗里夹青菜和瘦肉,见他握着筷子的手还有些发颤,便拿起勺子,舀了一勺温热的粥递到他嘴边:“我喂你。”江恪汀愣了一下,抬眼对上他眼底的温柔,没拒绝,微微低头喝下,粥的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,熨帖得让他眼眶微微发涩。
吃到一半,宋酌忽然注意到他指关节上的小伤口,放下勺子,拉过他的手,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道还泛红的划痕:“今天又碰着了?”语气里带着点心疼。江恪汀摇摇头,反手握了握他的手,声音低哑却坚定:“没事,不疼。”
宋酌没再追问,只是去翻出碘伏棉签,小心翼翼地替他消毒,指尖的力道放得极轻,像对待易碎的珍宝。灯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一个指节粗糙带伤,一个指尖温润干净,却在昏黄的暖意里,缠得紧紧的,藏着说不尽的羁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