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章

医务室那一夜后，有些事情彻底变了。

陆见清没有推开他。甚至在沈墨尘因为握得太久手心出汗、下意识想松一下时，那只冰凉的手会几不可察地追过来一点，指尖轻轻勾住他的，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依赖。虽然只是极短暂的接触，随即又恢复原状，但那细微的主动，足以在沈墨尘心里掀起惊涛骇浪。

输液结束后，陆见清的烧退了，但脸色依旧不好。沈墨尘坚持送他回宿舍，一路无言，只是沉默地走在他身侧，保持着一步的距离，像一道无声的屏障。

第二天，陆见清请了假。沈墨尘一整天都心神不宁，课间几次摸出手机，想发条信息问问，又怕打扰他休息。直到晚自习前，他才收到陆见清发来的短信，只有两个字：

**「好了。」**

沈墨尘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天，悬着的心才重重落下。

陆见清返校后，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进入了一种新的阶段。那种刻意的、带着距离感的平静被打破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自然、也更……亲昵的熟稔。

沈墨尘依旧会去理科班蹭课，但现在，他会直接拎着书包坐到陆见清旁边的空位上，动作自然得像回自己班级。陆见清偶尔会抬眸看他一眼，眼神里没有了最初的冷淡或审视，只有一种默认的平静，甚至在他不小心碰到自己胳膊时，也不会再立刻僵硬地躲开。

他们开始一起在食堂吃午饭。通常是沈墨尘端着堆成小山的餐盘，在人群中精准定位到独自坐在角落的陆见清，然后大剌剌地在他对面坐下，把自己餐盘里的鸡腿或者排骨不由分说地夹到陆见清碗里。

“多吃点，看你瘦的。”他理由充分。

陆见清起初会蹙眉，用筷子把那块“飞来横肉”拨到一边。但沈墨尘锲而不舍，下次照夹不误。几次之后，陆见清似乎放弃了抵抗，只是在他又夹过来时，会抬起眼皮，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一眼，然后默许那块肉留在自己碗里。

有时沈墨尘训练晚了，浑身汗湿地冲回教室拿书包，会看到陆见清还在座位上，像是在整理笔记，又像是在……等他。看到他进来，陆见清会合上书，淡淡说一句：“走吧。”

然后两人便一起离开教学楼，走在被路灯照亮的、渐渐安静的校园里。沈墨尘会叽叽喳喳地说着训练时的趣事，或者抱怨教练的严苛。陆见清大部分时间沉默地听着，偶尔会在他说到某个特别蠢的失误时，极轻地笑一声，或者在他抱怨时，平淡地插一句：“你活该。”

**[好感度 65 → 66.2]**

**[好感度 66.2 → 67]**

分数稳步上升，沈墨尘却已经很少去看了。他更享受这种真实的、触手可及的靠近。

这天周末，沈墨尘被老妈押着去商场买换季的衣服。他百无聊赖地跟在后面，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琳琅满目的店铺。在经过一家乐器行时，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。

透过明亮的玻璃橱窗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
陆见清站在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前，微微低着头，手指虚悬在琴键上方，却没有落下。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，侧脸在店内柔和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安静，甚至带着点沈墨尘从未见过的、近乎虔诚的专注。

沈墨尘的心跳漏了一拍。他让老妈自己先逛，然后鬼使神差地推开了乐器行的门。

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。陆见清闻声抬起头，在看到沈墨尘的瞬间，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讶异。

“你怎么在这儿？”沈墨尘走过去，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。

陆见清收回悬在琴键上的手，插回裤兜，恢复了平时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：“路过。”

沈墨尘才不信。他看了看那架光泽流转的三角钢琴，又看看陆见清：“想弹就弹啊。”

陆见清抿了抿唇，没说话，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犹豫。

沈墨尘看着他这副样子，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。他想起校庆前，陆见清在昏暗的音乐教室里，轻声说“这里，慢一点”的样子。想起他躲在仓库墙角的刻痕，想起他天台上的酒壶，想起医务室里他冰凉颤抖的手。

这个人，心里藏着那么多沉重的东西，却连触碰一下自己曾经可能喜欢过的东西，都要犹豫。

沈墨尘深吸一口气，不再问他。他直接走到钢琴前，在陆见清惊愕的目光中，一屁股坐在了琴凳上。然后，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空着的位置，抬头看着陆见清，眼神亮得惊人：

“一起？”

陆见清愣住了。他看着沈墨尘脸上那混合着鼓励、期待和不容拒绝的灿烂笑容，又看了看那架钢琴，插在裤兜里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。

周围是乐器行里流淌的、其他顾客试琴的零星乐音。

几秒钟的沉默后，在沈墨尘固执的注视下，陆见清极其缓慢地、几乎是挪动般地，走到了琴凳旁。他没有立刻坐下，只是站在那里，垂眸看着黑白分明的琴键。

沈墨尘也不催他，只是耐心地等着。

终于，陆见清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，轻轻地、在他身边坐了下来。琴凳不算宽，两人的大腿几乎挨在一起，能感受到彼此身体传来的温度。

陆见清的身体有些僵硬。他抬起手，修长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，微微颤抖着，迟迟没有落下。

沈墨尘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颤抖的指尖，心里一疼。他几乎没有思考，伸出手，覆盖在了陆见清那只悬空的手背上。

掌心相贴的瞬间，两人都震了一下。

陆见清的手背微凉，皮肤细腻。沈墨尘的手心则因为紧张而有些汗湿，温热。

陆见清猛地转头看向他，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慌乱。

沈墨尘迎着他的目光，没有松开手，反而收拢手指，将他的手更紧地握住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温柔的力量，缓缓地、坚定地，将两人的手一起，按向了琴键。

“咚——”

一个算不上悦耳的、有些突兀的单音，在乐器行里响起。

声音落下的瞬间，沈墨尘感觉到，陆见清一直紧绷的身体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，猛地松懈了下来。那一直颤抖的指尖，也在他掌心的包裹下，渐渐停止了战栗。

陆见清没有再看他，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们交叠着按在琴键上的手。沈墨尘的手很大，几乎将他的手完全包裹住，温暖而有力。

过了很久，陆见清极其缓慢地、反转了自己的手掌，从被握住的姿势，变成了……与沈墨尘十指相扣。

他的动作很轻，带着试探，和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。

指尖紧密地交缠在一起。

沈墨尘的心脏在那一刹那停止了跳动。他低头，看着两人紧紧扣在一起的手，看着陆见清那终于不再颤抖、安静地与他相握的手指，一股巨大的、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和酸涩猛地冲上了眼眶。

他抬起头，看向陆见清。

陆见清也正看着他。那双总是沉静无波的黑眸里，此刻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，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——有释然，有不安，有挣扎，但最终，都沉淀为一种孤注一掷的、清晰的……认定。

他没有说话。

但沈墨尘懂了。

全都懂了。

**[叮！检测到攻略对象对宿主好感度变化：67 → 75]**

八分。

沈墨尘没有去看系统提示。

他只是更紧地、回握住了那只与他十指相扣的手。

窗外阳光正好，透过玻璃橱窗，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，温暖而明亮。

他知道。

这座冰山，他终于，彻底地，拥抱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