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刺眼的 **-25** 像一盆冰水，从沈墨尘头顶浇下，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和思维。他僵在原地，手背上擦破皮的伤口火辣辣地疼，却远不及心口那阵突如其来的、尖锐的钝痛。

为什么？

他做错了什么？保护他也错了吗？

陆见清最后那个近乎破碎的眼神，苍白的脸色，以及逃离时踉跄的背影，像慢镜头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。那不是厌恶，不是愤怒，而是一种更深沉的、沈墨尘无法理解的痛苦和……恐惧？

沈墨尘烦躁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，骨节生疼，却无法驱散心头的慌乱和无力感。他第一次发现，他根本不了解陆见清。不了解他那段“超社会”的过去究竟意味着什么，不了解那些旧伤痕的来源，更不了解此刻他内心翻涌的到底是什么。

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，一夜无眠。第二天是周六，他一大早就跑到学生会办公室楼下蹲守，直到日上三竿，也没见到陆见清的身影。打电话，无人接听。发短信，石沉大海。

陆见清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样，彻底切断了与他的联系。

物理辅导？自然取消了。图书馆？空无一人。连平时固定能看到他巡视校园的身影，也消失不见。

沈墨尘像只无头苍蝇，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乱转，心里的恐慌和失落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。他尝试着向别人打听，得到的答案都是“陆会长请假了”。

请假？因为昨天的事？

沈墨尘蹲在篮球场边，看着空荡荡的场地，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心如刀绞。那点因为好感度提升而产生的沾沾自喜，此刻变成了巨大的讽刺。他以为自己靠近了，其实从未真正触碰到核心。

周一，陆见清依旧没有出现。

周二，亦然。

沈墨尘彻底慌了。他不再去纠结那该死的系统分数，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——找到陆见清，问清楚。他甚至冲动地跑到了陆见清登记的家庭住址，那是一个老旧的小区，他敲了半天的门，无人应答。

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笼罩了他。

周三下午，放学后，沈墨尘又习惯性地晃到了那间老旧音乐教室门口。他本来没抱任何希望，只是这里残留着太多他和陆见清之间还算美好的回忆。

然而，当他推开那扇虚掩的门时，却愣住了。

陆见清在里面。

他背对着门口，坐在钢琴前，没有弹琴，只是静静地坐着，背影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夕阳余晖中，显得异常单薄和孤寂。

沈墨尘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，他几乎是屏住呼吸，轻轻走了进去。

听到脚步声，陆见清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，但他没有回头。

沈墨尘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，喉咙发紧，千言万语堵在胸口，最后只化作一声干涩的：“……陆见清。”

陆见清沉默着。

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气氛。

沈墨尘看着他清瘦的背脊，看着他微微低垂的头，那股憋了好几天的委屈、担忧和不解终于冲破了堤坝。

“为什么？”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？你告诉我行不行？”

陆见清依旧没有回头，也没有回答。他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，无声地攥紧了。

这种沉默彻底点燃了沈墨尘的焦躁，他往前跨了一步，声音拔高：“是因为我打架？你觉得我那样很混蛋？跟以前找你麻烦的那些人一样？所以你怕了？躲着我？”

“不是！”

陆见清猛地转过身，打断了他。

沈墨尘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。

他看到了陆见清的脸。几天不见，他好像清减了些，脸色依旧有些苍白，但那双黑眸里不再是之前的空洞和痛苦，而是翻涌着一种沈墨尘看不懂的、激烈而复杂的情绪。

“不是因为你。”陆见清的声音沙哑，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疲惫，“是因为我。”

沈墨尘愣住：“……什么？”

陆见清看着他，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自弃的嘲弄，他抬起自己的右手，指着指关节那些陈年的、浅白色的疤痕，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，声音低得像是在呓语：

“沈墨尘，你看到的是他们找我麻烦。但你不知道……我以前，就是他们。”

他顿了顿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，带着血淋淋的重量：

“我打架，比他们更狠。我见过血，很多。我这双手……曾经断过别人的骨头。”

他的目光落在沈墨尘擦伤的手背上，眼神里是沉沉的、化不开的痛楚和自责。

“所以，当你挡在我前面，用那种方式……像我曾经对待别人那样对待他们的时候……”陆见清的声音哽了一下，他闭了闭眼，再睁开时，眼底是一片荒芜的赤红，“我看到的不是你在保护我。”

“我看到的，是那个肮脏的、暴力的、我以为已经摆脱了的……我自己。”

“我厌恶那样的自己。我更害怕……害怕你会因为靠近我，也变成那样。”

“我躲着你，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。面对那个……因为我的过去，而被逼出另一面的你。”

他一口气说完，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，肩膀微微塌了下去，重新转回身，背对着沈墨尘，只留下一个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背影。

沈墨尘彻底僵在了原地。

耳边嗡嗡作响，陆见清的话像一颗颗子弹，精准地击中了他，将他之前所有的困惑和委屈都打得粉碎。

原来是这样。

不是因为厌恶他打架，而是因为……恐惧他自己那段不堪的过去，会污染到他。

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，在沈墨尘心口反复切割，带来密密麻麻的疼。

他看着陆见清紧绷的、透着一股绝望气息的背影，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，一股汹涌的、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了眼眶。

他几乎没有思考，大步上前，从后面，用力地、紧紧地抱住了陆见清。

陆见清的身体瞬间僵直得像一块铁板。

“放开！”他的声音带着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。

“不放。”沈墨尘的声音闷闷的，带着鼻音，手臂收得更紧，将脸埋在他清瘦的背脊上，感受着对方身体传来的、细微的颤抖，“陆见清，你听好了。”

他一字一句，清晰而坚定地说：

“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。我认识的，我看到的，我……”

他顿了一下，那个呼之欲出的字眼在舌尖滚了滚，最终换了一种更郑重的说法：

“我在意的，是现在的你。”

“是那个会给我讲题讲到不耐烦，会偷偷给我放药，会听我弹破琴，会因为怕带坏我而自己躲起来的……笨蛋陆见清。”

他感觉到怀里身体的颤抖停止了，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僵硬。

沈墨尘将他又抱紧了些，声音放得很轻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：

“你不是他们。你早就不是了。”

“而我，也不会变成任何人。我就是我。我想靠近你，想对你好，跟你打不打架，一点关系都没有。”

“所以，别躲了，行吗？”
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沈墨尘清晰地感觉到，怀里那具紧绷的身体，一点点地、缓慢地松弛了下来。

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
像是冰封的河面，终于裂开了第一道缝隙。

教室里一片死寂，只有两人交织的、逐渐平稳的呼吸声。

过了不知道多久，沈墨尘感觉到，陆见清一直垂在身侧、紧紧攥着的手，极其缓慢地、带着试探地，抬起了一点，然后，轻轻地、回握住了他环在他腰间的手臂。

力道很轻，带着不确定的颤抖。

却像是一把钥匙，咔哒一声，打开了他心里最后一把锁。

**[叮！检测到攻略对象对宿主好感度变化：-25 → 10]**

系统提示音响起。

沈墨尘没有去看。

他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人，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，嗅着那熟悉的、干净的气息，眼眶湿热。

他知道。

这一次，他是真的，把这个别扭又敏感的笨蛋，牢牢抓住了。

第十七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