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鬼的身影渐渐模糊，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，庭院里那股刺骨的寒意也慢慢褪去。然而，那口枯井却像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，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。清月哼着不成调的小曲，熟练地掏出几管特制炸药，在井口摆弄起来，动作流畅得像在做手工课作业。
“喂，你轻点！别把院子炸塌了！”沐言一边喊着，一边捏起法诀，将最后几张“镇煞符”贴在井沿上。朱砂在接触到残存阴气时发出轻微的“滋滋”声，烫得符纸微微卷起。
“放心啦，我心里有数！”清月满不在乎地挥挥手，又转头看向寒洲，眼睛亮晶晶的，“洲哥，刚才那招太酷了！唰一下就把女鬼给秒了！能不能教教我？”
寒洲正闭目调息，体内两股力量再次蠢蠢欲动。他眼皮都没抬，只冷冷回了三个字：“不能，滚。”
清月撇了撇嘴，也不再纠缠，继续捣鼓她的炸药。
另一边，如梦扶着昏迷的周明哲坐到廊下，指尖轻轻掐住他的人中。“呃……”周明哲悠悠醒转，眼神先是茫然，随后被恐惧占据，直到看清如梦温柔的脸庞和寒洲冷峻却熟悉的身影，才稍稍安定下来。
“结、结束了？”他的声音沙哑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。
“作祟的源头已经清除。”如梦的声音柔和，却又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，“不过，这宅子怨气积聚已久，风水也被破坏了，并不适合再居住。建议您日后还是……”
她话未说完，沉希的声音便从庭院中央传来，平静却掷地有声：“周先生，事情解决了。按照约定，报酬我们收了。”她扬了扬手中的血玉佩。
周明哲盯着那块玉，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——不舍与解脱交织。他连忙点头，连声道谢：“应该的，应该的！多谢沉老板！多谢各位！”
沉希微微颔首，盲眼“扫”过周明哲，语气变得意味深长：“不过，我的伙计们为了您的生意可是吃了不少苦头，尤其是这位画符的小哥。”她指了指忙活的沐言，“差点被那东西抓去当压井相公。精神损失费嘛……”
周明哲浑身一震，赶紧掏出钱包，把所有现金都拿出来，又颤巍巍地开了一张支票，双手奉上：“应该的！一点心意，不成敬意！给小哥压压惊！”
沐言听得满脸通红，低声辩解：“老板，我、我没那么娇气……”
沉希没理他，示意如梦接过钱和支票，语气缓和了些：“周先生是明白人。如果以后还有类似的麻烦，尽管来浮生茶楼找我们。”
周明哲嘴角抽搐了一下，心里暗暗发誓：打死也不想再来一次了！
就在这时，清月那边准备好了。“都闪开点！我要点火啦！”众人迅速退到安全距离。
“轰隆——”一声闷响传来，井口被炸塌的泥土和碎石彻底掩埋，最后一丝外泄的阴气也被沐言的符纸封印。
尘埃落定后，众人返回车上，气氛显得有些沉闷。女鬼临死前的话仿佛一根刺，扎进了每个人的心底。
“轰——轰——”引擎低鸣，清月握着方向盘，终于忍不住从后视镜瞄了眼闭目养神的沉希，小心翼翼地问：“老板，那个女鬼临死前说的……到底是什么意思啊？什么‘它’？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？”
沉希没有立刻回答。窗外的路灯飞速掠过，在她空洞的盲眼中投下变幻的光影。
良久，她才缓缓开口，嗓音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疲惫：“这世上，总有些东西比鬼更可怕。它们无形无质，却又无处不在。”她微微偏头，像是在注视身旁沉默不语的寒洲，“比如命运。比如……某些从古老时代延续下来的‘规则’。”
寒洲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收紧，指节泛白。
沐言似懂非懂地低下头，不敢多问。
沉希忽然轻笑了一声，那笑容里带着她一贯的嘲讽与洞察：“怎么？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鬼几句疯话，就把你们吓住了？浮生茶楼的人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？”
这句话像是驱散阴霾的阳光，瞬间冲淡了车内的低沉氛围。
“谁怕了！我是好奇！”清月第一个反驳，嗓音拔高。
“就是就是！我画符的手可稳得很！”沐言也赶忙挺直腰板附和。
连一直默默坐着的如梦都忍不住抿嘴一笑。
寒洲依旧没说话，但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些许。
沉希重新靠回座椅，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懒散与市侩：“行了，都打起精神。回去清点今晚的收入，扣掉炸药的损耗、沐言浪费的符纸钱，还有我的精神损失费……剩下的给你们发奖金。”
“沉老板万岁！”清月立刻欢呼起来。
“真的吗？太好了！”沐言瞬间把什么“它”和“诅咒”抛到了脑后。
车子驶入杭州市区，窗外霓虹闪烁，灯火辉煌。浮生茶楼宛如一艘航行在迷雾中的孤舟，刚刚结束短暂的靠岸，载着收获、谜团以及一丝隐隐的阴霾，再次驶向未知的故事海洋。
而在茶楼深处，那块新得来的血玉佩正静静地躺在沉希的抽屉里，偶尔会闪过一丝微弱的红光，仿佛一颗沉睡的、不祥的心脏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