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最后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，初冬的第一场雪，便在某个寂静的深夜，悄无声息地覆盖了史莱克学院。
羽冰是第一个察觉到的。
并非通过视觉，而是源于血脉的悸动。当那细碎的、冰凉的晶体开始触碰窗户时，她正被古月娜圈在怀里，睡得并不沉。一种源自冰龙王本能的欢愉与亲近感，让她从浅眠中苏醒。
她微微动了动，古月娜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便下意识地收紧，带着睡意的咕哝声在她头顶响起：“……冷？”
羽冰没有回答，只是轻轻挣脱开她的怀抱，赤着脚走到窗边。
窗外，已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。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，无声地飘落，将屋檐、树梢、地面都染成纯净的白。远处的灯光在雪幕中晕开朦胧的光晕，万籁俱寂，唯有落雪的簌簌声，如同天地间最轻柔的私语。
羽冰推开窗，一股清冽纯净的寒气扑面而来，带着雪花特有的、干净的气息。她深深吸了一口气，只觉得体内沉寂的冰龙王血脉仿佛被注入了活力，舒畅地流转起来。她伸出手，接住几片飘落的雪花，那冰晶在她微凉的掌心停留片刻，才缓缓融化。
古月娜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她身后，带着一身暖意，从后面轻轻拥住她，下巴搁在她瘦削的肩头。她没有说话，只是顺着羽冰的目光，一同望着窗外那静谧的雪夜。
“喜欢雪？”古月娜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，在她耳边响起。
羽冰看着掌心最后一点水渍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这是她的元素，她的领域，是她血脉源头的一部分。
古月娜低低地笑了，温热的气息拂过羽冰敏感的耳廓：“那出去走走？”
羽冰有些讶异地侧过头，对上古月娜含笑的银紫色眼眸。外面天寒地冻，又是深夜……
“就当是……陪我。”古月娜仿佛知道她的顾虑，语气带着一丝诱哄。
羽冰看着她眼中跃动的光芒，鬼使神差地点了头。
两人披上厚实的外袍，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宿舍。
雪下得正紧，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，踩上去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脆响。寒风卷着雪花，打在脸上有些刺痛，但羽冰却觉得无比惬意。她甚至悄悄放缓了体内魂力的运转，任由那纯净的寒意渗透肌肤，洗涤着灵魂深处那丝莫名的躁动。
古月娜牵着她的手，走在前面。她没有动用魂力去隔绝风雪，只是微微侧着身，替羽冰挡去了大部分迎面的寒风。七彩的元素屏障并未出现，似乎她也想纯粹地感受这场初雪。
她们没有目的，只是沿着被积雪覆盖的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。雪光映照下，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，只剩下她们两人和脚下踩雪的声音。
走到那片熟悉的湖边时，湖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，雪花落在上面，积了白白的一层。周围的树木挂着晶莹的树挂，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光，如同琼枝玉叶。
古月娜停下脚步，松开羽冰的手，转身面对着她。
雪花落在她的发间、肩头，将她银紫色的发丝也染上了点点白霜。她的眼眸在雪光映衬下，亮得惊人，里面翻涌着羽冰看不太分明的、深沉的情绪。
“羽冰。”古月娜轻声唤她的名字，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。
羽冰抬眸看她，心跳莫名有些加快。
古月娜伸出手，不是去牵她，而是轻轻拂去她睫毛上沾染的一片雪花。指尖带着她特有的温度，碰触到羽冰微凉的皮肤。
“还记得吗？”古月娜看着她，目光深邃，“我们第一次见面，也是在类似的地方。”
羽冰微微一怔。史莱克广场，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，舞长空带着她走进班级……似乎，并没有雪。
古月娜却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带着追忆的弧度：“不，不是这里。是更早……在我‘看’到的那个世界里。”
羽冰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那个世界……那个拥有另一个“古月娜”和“霍羽瞳”的世界线！
“那个世界的雪，和这里一样冷。”古月娜的声音低沉下去，带着一种羽冰从未听过的、近乎脆弱的情感，“我看着‘她’遇到‘你’，看着‘你们’并肩，看着‘你们’在雪地里行走……看着‘她’拥有了我梦寐以求的一切。”
她的指尖缓缓下移，抚上羽冰的脸颊，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轮廓，仿佛要将她刻进灵魂深处。
“那时候，我就在这里。”古月娜指了指自己的心口，银紫色的眼眸中泛起一丝水光，却又被她强行压下，化为更加执拗的暗火，“在这里，看着，嫉妒着，发疯一样地……想要你。”
雪花无声飘落，落在两人之间。
羽冰怔怔地看着她，看着这个一向强势、甚至有些疯狂的银龙王，此刻眼中那毫不掩饰的、源于过往绝望的痛楚和偏执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，传来阵阵闷痛。
她终于明白，古月娜对她那近乎病态的占有欲从何而来。那不仅仅是银龙王对变数的掌控，更是一个目睹过“完美结局”的残魂，对唯一救赎的疯狂索求。
“所以……”古月娜上前一步，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，近到能看清彼此眼中倒映的雪花。她捧住羽冰的脸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，却异常坚定，“当我重新回到这里，当我真的看到你走进教室的那一刻，我就发誓……”
她的拇指轻轻擦过羽冰微凉的唇瓣，眼神灼热得几乎要将这漫天冰雪都融化。
“无论用什么方法，无论付出什么代价……”
“我都要把你留在身边。”
“让你只看着我，只属于我。”
雪花落在她们交缠的呼吸之间，瞬间融化。
羽冰看着她，看着那双倒映着自己、充满了偏执爱意和不安的眼眸，所有的心防，所有的迷茫，在这一刻，都化为乌有。
她抬起手，覆在古月娜捧着自己脸颊的手背上。指尖冰凉，却带着安抚的力道。
“笨蛋。”她轻声说，声音被风雪吹得有些散，却清晰地传入古月娜耳中，“我不是……已经在这里了吗？”
古月娜的瞳孔骤然放大，巨大的狂喜如同雪崩般席卷了她！她猛地将羽冰紧紧拥入怀中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！
“对，你在这里……”她把脸埋在羽冰颈间，声音哽咽，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，“你在这里……我的羽冰……”
羽冰任由她抱着，感受着她剧烈的心跳和微微颤抖的身体，缓缓抬起手，回抱住她。雪花落在她们相拥的身影上，仿佛要为这冰天雪地中的誓言，覆盖上一层永恒的纯白。
“嗯。”羽冰闭上眼，将脸埋在她温暖的肩头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，许下承诺。
“我在这里。”
风雪依旧，但相拥的两人，却仿佛拥有了抵御一切寒冷的温暖。
古月娜知道，这场初雪，见证的不仅仅是季节的轮转。
更见证了她那颗漂泊绝望的心，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归处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