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的尾声,是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宣告离去的。铅灰色的云层压了整日,终于在傍晚时分被闪电撕裂,豆大的雨点裹挟着凉意,噼里啪啦地砸向大地,洗刷着积攒了一季的燥热。
一年级的学员们刚结束下午的课程,正三三两两聚在教学楼大厅,望着门外如瀑的雨幕发愁。没人带伞,这雨势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。
古月娜和羽冰站在人群稍远些的廊柱旁。羽冰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帘,微微蹙眉。她不喜欢这种湿漉漉的感觉,雨水会打湿衣衫,黏在身上,很不舒服。
古月娜侧头看她,轻易读懂了那细微的不悦。她目光扫过喧闹的人群,又看了看门外,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。
“走吧。”她忽然开口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羽冰耳中。
羽冰疑惑地看向她。
古月娜没有解释,只是极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,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,径直朝着雨幕走去。
“喂!古月!雨太大了!”有相熟的同学忍不住喊道。
古月娜恍若未闻。
就在她们即将踏入雨中的刹那,奇异的一幕发生了。
以古月娜为中心,一层薄薄的、流转着七彩光晕的无形屏障悄然张开,恰好将她和羽冰笼罩在内。密集的雨点落在屏障上,如同撞上坚韧的薄膜,顺着弧形的表面滑落,竟无一丝一毫能侵入屏障之内。
雨水在屏障外汇成溪流,而屏障之内,干燥清爽,仿佛置身于一个独立的透明气泡中。
古月娜牵着羽冰,步履从容地走入倾盆大雨。雨水在她们头顶、身侧喧嚣奔流,却无法沾染她们分毫。七彩的元素屏障柔和地折射着天光与水光,将两人映照得有些不真实,如同漫步在水晶宫阙之中。
大厅里的学员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。元素掌控他们见过,但将元素之力运用到如此精妙、如此……奢侈的地步,只为在雨中行走而不湿衣履,这简直闻所未闻!
“这……这也行?”谢邂张大了嘴巴。
唐舞麟看着雨中那两个依偎在七彩光华中的身影,眼神复杂,最终化为一声轻叹。古月娜对羽冰的用心,早已超出了寻常的范畴。
羽冰被古月娜牵着,行走在这奇异的“雨伞”之下。她能清晰地听到屏障外震耳欲聋的雨声,能看到脚下积水被屏障推开形成的涟漪,更能感受到身旁古月娜平稳的呼吸和掌心传来的、令人安心的温度。
周围的景物在雨幕中模糊不清,唯有身边这个人,和这方寸之间的干燥空间,无比清晰。
她微微侧头,看向古月娜。古月娜目视前方,侧脸线条在朦胧水光中显得柔和,银紫色的眼眸映着流转的七彩光芒,深邃而专注,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。
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羽冰心头滋生。不是惊讶,不是感激,而是一种……被如此郑重其事地珍视着、保护着的悸动。这个人,似乎总能用这种近乎荒唐的方式,将她与整个世界隔开,为她营造出一方独属的天地。
她低下头,看着两人交握的手,第一次,没有生出任何想要抽离的念头,反而……轻轻回握了一下。
古月娜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瞬,随即,唇角勾起一抹极深的、心满意足的弧度。她没有转头,只是将羽冰的手握得更紧。
两人就这样,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,踏着积水,穿过磅礴的雨幕,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。七彩的元素屏障如同一个移动的奇迹,在灰暗的雨景中划出一道绚烂而温暖的轨迹。
雨水冰冷,屏障内却暖意融融。
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雨幕深处,教学楼大厅里才爆发出压抑不住的议论声。
“看到了吗?古月她……”
“就为了不淋雨?这魂力消耗……”
“她们两个,到底……”
议论声被隔绝在身后。
回到宿舍楼下,古月娜才散去了元素屏障。两人身上干爽如初,只有鞋底沾了些许湿意。
古月娜松开手,看向羽冰,眼底带着笑意:“到了。”
羽冰抬眸看她,雨水洗过的天空澄澈了些,夕阳的余晖挣扎着穿透云层,落在古月娜带着笑意的脸上,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。
“嗯。”羽冰轻轻应了一声,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。她顿了顿,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道:“……谢谢。”
古月娜眼中的笑意更深,她伸手,极其自然地替羽冰将一缕被风吹到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,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耳廓。
“跟我,不用谢。”
羽冰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,却没有避开,只是耳根悄悄漫上绯色。她飞快地看了古月娜一眼,转身快步走进了宿舍楼。
古月娜看着她略带仓促的背影,没有立刻离开。她站在原地,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,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羽冰耳廓那细腻微凉的触感。
雨后的空气清新湿润,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。
古月娜深深吸了一口气,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明朗。
她知道,那块冰,不仅化了,暖了,如今,更是被她牢牢地捧在了掌心,细心呵护着。
盛夏的暴雨洗去了酷暑,也仿佛洗去了某些隔阂。
新的季节,即将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