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

九月的风还裹着盛夏残留的燥热，梧桐树叶被晒得发亮，蝉鸣此起彼伏，撞得明德中学的教学楼嗡嗡作响。

高一（1）班的后门被轻轻推开时，裴清越正单手撑着下巴，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笔，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枝桠上，侧脸的轮廓在透过玻璃窗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——眉骨锋利，下颌线紧致，连垂着的眼睫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。他是开学前就传遍年级的存在，中考全市第一的成绩，加上那张足以让全校女生驻足的脸，从踏入明德校门的第一天起，就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。

“报告。”

清润的声音像一阵微凉的风，吹散了教室里几分喧闹，也让裴清越转笔的动作顿了顿。他缓缓抬眼，看向门口的少年。

谢慕言站在逆光里，身形清瘦，穿着一身干净的蓝白校服，领口系得整齐。他的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前，额角有细密的汗珠，显然是跑过来的，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。一双桃花眼微微弯着，带着几分腼腆的歉意，看向讲台上的班主任：“老师，对不起，我来晚了。”

班主任摆了摆手，指了指裴清越旁边唯一空着的座位：“没关系，快坐下吧，那是你的位置，裴清越旁边。”

谢慕言点点头，抱着书包轻手轻脚地走过去。路过裴清越身边时，他不小心碰到了桌角，铅笔盒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，里面的铅笔、橡皮滚了一地。

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窃笑，谢慕言的耳朵瞬间红了，连忙弯腰去捡，指尖却先一步触到了一块冰凉的金属——是裴清越弯腰，捡起了他的钢笔，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谢慕言的手背，像一片雪花轻轻落下，转瞬即逝，却让谢慕言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
“谢谢。”谢慕言抬头，撞进裴清越深邃的眼眸里。那双眼睛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冷淡，眼底似乎藏着细碎的光，他接过钢笔，声音更轻了些，“麻烦你了。”

裴清越没说话，只是摇了摇头，收回手，重新靠回椅背上，目光却没再落回窗外，而是若有似无地飘向了身边的少年。谢慕言的手指纤细，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，捡东西的时候，耳尖一直红着，像熟透的樱桃，透着几分可爱。

开学第一课是班主任的语文课，讲的是《沁园春·长沙》。谢慕言听得很认真，笔尖在课本上沙沙作响，标注着重点。裴清越原本没什么听课的兴致，却被身边少年认真的模样吸引，目光一次次落在他的侧脸上——长长的睫毛像蝶翼，轻轻颤动，鼻梁小巧，唇色偏粉，连低头写字时微微蹙起的眉尖，都显得格外招人喜欢。

下课铃响，班主任刚走出教室，周围的同学就围了上来。几个女生凑到裴清越身边，叽叽喳喳地问着问题，语气里满是崇拜。裴清越只是淡淡应着，目光却越过人群，落在谢慕言身上。

谢慕言正低头整理着课本，忽然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。他抬头，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，笑着说：“你好，我叫林晓雨，以后我们就是同学啦！你叫谢慕言对吧？刚才老师念过你的名字。”

“你好，林晓雨。”谢慕言也笑了笑，眉眼弯弯，“以后请多关照。”

“不客气～”林晓雨打量着他，又看了看旁边被女生围着的裴清越，压低声音，“你运气也太好了吧，居然能和裴清越坐同桌！他超厉害的，而且长得也好帅，好多女生都想跟他坐一起呢！”

谢慕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，裴清越刚好也看了过来，四目相对，谢慕言的心跳又快了几分，连忙收回目光，耳尖再次泛红。

裴清越看着他泛红的耳尖，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。他抬手，打断了身边女生的问话：“不好意思，我想安静一会儿。”

女生们闻言，虽然有些失落，但也不敢多打扰，纷纷散开了。

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，谢慕言正想着要不要跟裴清越说点什么，就听到身边的人开口，声音低沉悦耳，带着几分慵懒：“谢慕言？”

“嗯？”谢慕言转头，看向他，“怎么了？”

“你的课本，拿反了。”裴清越指了指他摊开的语文书，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。

谢慕言低头一看，脸瞬间红透了——刚才只顾着跟林晓雨说话，课本居然拿反了，还看了半天。他连忙把课本正过来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：“啊……对不起，太马虎了。”

“没关系。”裴清越摇摇头，顿了顿，又补充了一句，“以后有不会的题，可以问我。”

谢慕言愣了一下，随即眼睛亮了起来。他知道裴清越成绩很好，原本还不好意思开口请教，没想到他居然主动说了。他用力点点头：“好！谢谢你，裴清越！”

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，洒在两人的课桌上，斑驳的光影跳动着。裴清越看着谢慕言亮晶晶的眼睛，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——像投入湖面的石子，漾开圈圈涟漪，温柔而绵长。

他想，这个盛夏的初见，或许是一件很美好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