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久标记的约定像一颗种子,被谢归砚轻声种下,却在一夜之间破土发芽,枝蔓缠绕上季珩的每一根神经。
之后的一周,404的空气变得轻而软——
雪原松不再冷冽,烈酒也不再易燃易爆。
两人并肩走过操场时,风会放慢脚步;食堂窗口前,插队的人会自觉退后;连老徐的早会广播,都仿佛把音量调低了三个档。
季珩把这种异常归结为“标记蜜月期”,却在某个深夜猛然发现——
真正让人上瘾的,不是信息素,是谢归砚本身。
那是周三凌晨,两点十七分。
季珩被一道低微的咳嗽声惊醒。
声音很轻,像雪粒滚过玻璃,却在静夜里被无限放大。
他睁开眼,看见上铺的帘子底透出一线微光,蓝得幽冷,是电脑屏幕。
接着,又是一声咳嗽,比先前更闷,带着刻意压抑的沙哑。
季珩翻身下床,踩在梯子上,探了半个头进去——
谢归砚靠在床头,笔记本摊在膝头,屏幕上是复杂的分子结构图,旁边开着计算软件,数据行如瀑布刷刷下落。
他戴着银边眼镜,唇色却苍白,额角一层细密汗珠,在冷光里闪成碎星。
雪原松的信息素比平时淡了一半,像被稀释的松针茶,只剩幽微苦香。
“谢归砚?”
季珩声音低哑,带着刚醒的鼻音,“你在发烧。”
学霸抬头,嘴角却弯出一点笑,像雪面裂开一条细纹:“低烧,37.6,没事。”
“没事个屁!”季珩伸手,一把合上电脑,屏幕“啪”地黑掉,“你当自己是铁打的?”
谢归砚没反驳,只抬手,用冰凉的指尖碰了碰季珩的耳尖——那里还带着睡觉压出的淡粉。
“吵到你了?”声音低而缓,像哄孩子。
季珩喉头一梗,火气莫名被戳破,耳尖却开始发烧。
他粗鲁地把对方眼镜摘掉,掌心贴上额头——38.2℃,烫得吓人。
“吃药,睡觉,现在。”
命令式口吻,却带着无法忽视的颤音。
谢归砚垂眼,睫毛在灯下投出细影,声音轻到近乎气音:“课题明天截止,我算完这组就睡。”
“算个鬼!”季珩直接抽走电脑,塞进抽屉,落锁,钥匙揣进自己口袋,动作一气呵成。
然后弯腰,把对方胳膊搭到自己肩上,半抱半扛,把人从上铺挪下来。
雪原松味道因为突然的贴近而浓了一瞬,却很快又弱下去,像风雪中一盏将熄未熄的灯。
谢归砚脚刚着地,膝盖就软了一下,整个人往前倾,额头撞在季珩肩窝,滚烫的呼吸透过薄薄的棉质睡衣,烙在皮肤上。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学霸的声音闷在布料里,带着低烧的沙哑,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季珩心脏像被什么狠狠拽了一下,瞬间失速。
他咬牙,把人塞进下铺,被子拉到下巴,动作粗鲁却小心翼翼。
然后转身去翻医药箱,指尖却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。
退烧药、温水、冷却贴,一字排开。
谢归砚却盯着那只握杯的手——季珩指节凸出,青筋隐现,杯壁被捏得微微变形。
“季珩。”他轻声喊。
“干嘛?”声音凶巴巴,却带着鼻音。
“你耳朵又红了。”
“……”
烈酒味“嘭”地炸开,却不再锋利,像酒心巧克力被咬破,甜得发慌。
季珩把水杯往桌上一放,发出“咚”的闷响,却终究没反驳,只别过脸,耳尖红得透明。
谢归砚的病来得急,去得慢。
退烧药起效后,他陷入半昏沉的睡,呼吸带着细微杂音,像风穿过松针。
季珩搬了椅子坐在床边,电脑被锁,他就盯着对方看——
第一次发现,学霸的睫毛原来很长,在冷白皮肤上投出蝴蝶似的影;
第一次发现,雪原松也会脆弱,像雪夜将断的枯枝;
第一次发现,自己居然会心疼,疼到连呼吸都放轻。
凌晨四点,谢归砚的体温降到37.3℃。
季珩却不敢合眼,每隔半小时换一次冷却贴,把对方露在被子外的手指塞进被窝,动作笨拙却轻柔。
第五次测温时,谢归砚忽然睁眼,眸子因为高烧而带着一层水汽,像雨后的湖面。
他看着季珩,声音低哑到近乎气音:“别走。”
季珩指尖一抖,温度计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
他弯腰去捡,却被一只手攥住手腕——那只手滚烫,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。
“别走。”谢归砚重复,声音更轻,像梦呓,却带着从未示人的脆弱。
季珩心脏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,瞬间软成一滩水。
他反手扣住对方手指,声音哑得发狠:“我不走,你睡。”
雪原松味道轻轻飘了一下,像终于找到归途的风,缓缓沉入烈酒温暖的怀抱。
谢归砚重新闭上眼,呼吸逐渐平稳,唇角却带着一点极浅的弧度,像雪原深处,被夕阳映出的一抹霞。
季珩趴在床沿,不知不觉睡着。
梦里,他看见一片无边雪原,雪松一棵接一棵倒下,却在落地前被烈酒接住,酒液凝成冰,把断枝牢牢封存,再不会折断。
第二天,谢归砚醒来时,天色大亮。
他睁眼,看见季珩趴在床边,黑发乱糟糟,耳尖却还带着睡觉压出的淡粉,像半熟的樱桃。
自己的手被扣在对方掌心,十指交扣,温度交融。
雪原松味道与烈酒味交织,像一场无声的合奏,终于找到共存的节拍。
他抬手,用指腹轻轻碰了碰那片耳尖——
季珩立刻惊醒,眸子还带着刚醒的水汽,却在看清他脸色后,瞬间亮成星子:“退了?”
“嗯。”谢归砚声音低哑,却带着笑,“37.1,多亏某人一夜监护。”
季珩耳根“腾”地红了,却故作凶巴巴:“下次再熬夜,我就把你电脑扔楼下!”
“好。”谢归砚点头,瞳孔深而亮,“以后你管我。”
烈酒味“嘭”地炸开,却又被雪原松温柔覆下,像一场冰与火的合奏,终于找到共存的温度。
谢归砚病愈后,404的作息被重新洗牌——
23:30,电脑必须关机,季珩亲自落锁;
00:00,两人同时熄灯,上铺床帘留一条缝,以便下铺随时观察;
06:30,闹钟响,季珩睡眼惺忪地把谢归砚从被子里挖出来,动作粗鲁却小心翼翼;
07:00,早餐必须包含热牛奶与维生素C,季珩盯着对方喝完最后一口,才肯放行。
对于这些“霸王条款”,谢归砚全盘接受,甚至在某天清晨,主动把电脑钥匙递过去,声音低哑:“以后,你保管。”
季珩愣住,耳尖又开始发烧,却故作镇定地把钥匙揣进兜里,声音凶巴巴:“敢偷背着我熬夜,你就完了。”
“嗯。”谢归砚点头,瞳孔深而亮,“我完了。”
“……”
烈酒味再次炸开,却带着甜,像酒心巧克力被咬破,一路流到心底。
周五傍晚,月考成绩公布。
谢归砚年级第一,物理满分。
季珩年级17,物理92——比上次暴涨31分。
发卷时,物理老师特意点了季珩的名字,笑得见牙不见眼:“咱们班最大进步奖,季珩同学!来,分享一下学习经验?”
全班目光齐刷刷转来,八卦值拉满。
季珩站在座位,单手揣兜,耳尖却红得透明,声音懒洋洋:“经验就是——”
他侧头,看向身侧,谢归砚正单手转笔,镜片后的眸子带着极浅的笑,像雪原深处,被夕阳映出的一抹霞。
“——找个学霸当同桌。”季珩补完,声音低哑,却带着藏不住的骄傲,“让他管我。”
全班哄笑,掌声雷动。
谢归砚侧头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:“恭喜,烈酒同学。”
“同喜,雪原松先生。”
掌声里,他们藏在桌下的手悄悄交扣,十指贴合,温度交融。
夜里,404熄灯后。
季珩趴在床沿,把today'sachievement画成一只简笔画——
一只戴围巾的雪松,抱着一瓶冒爱心的烈酒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:——
【以后,你管我。】
画完,他把便签贴到上铺床梯,声音闷在黑暗里,却亮得惊人:
“谢归砚,你的温柔是毒药。”
上头安静两秒,床帘被掀开,一只冷白的手伸下来,指腹擦过他耳尖,声音低哑到近乎气音:
“那就毒我一辈子。”
烈酒味悄悄炸开,却不再易燃易爆,只余甜与暖,像冬夜篝火,烧进漫长岁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