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老林杂货铺

在本该继续探寻星系的奥秘、回响的储存，更多的是先缓一缓，体验新生活。

九月的午后，秋老虎还赖着不走，那是叔叔的朋友，杂货铺里的吊扇慢悠悠转着，把空气里的栀子花香搅得愈发绵长。

允槿趴在柜台上翻着新买的漫画，忽然听见风铃“叮铃”响，抬头就看见纪楠抱着个篮球站在门口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发亮，白T恤的领口湿了一小片。

“刚在隔壁球场打完球，”他把篮球往墙角一放，视线扫过冰柜时顿了顿，“叔叔进了新口味的冰棒？

允槿起身拉开冰柜，冷气“呼”地漫出来，带着甜丝丝的奶香味。

她拿出两支绿豆沙冰，递给他一支时，指尖碰到他带着汗湿的掌心，像被微凉的溪水溅了下。

“谢谢你经常光顾。”允槿说道。

纪楠说要常来的第三天，允槿正在柜台赶周末作业。

风铃“叮铃”响了一声，门口正依靠着一位背着洗的发白的书包的少年——纪楠。光影打在他身上，给他添了一丝活人的气息。

校服领口别着的校徽在夕阳下反光——和她胸口的一模一样，只是他的是高二（1）班，她的是高二（3）班。

“物理最后一道大题，卡住了。”他说完把练习册放在柜台上，指腹在“电磁感应题”上敲了敲，“刚才在学校问老师，没搞明白，所以想着来问问你。”

允槿低头时，看见他草稿纸上画满了交错的箭头，像团理不清的磁场方向。她拿过笔演算时，发丝不经意扫过他手背，两人同时顿了顿，空气里飘着隔壁飘来的饭菜香，还有点说不清楚的甜。

“这里要区分动生电动势和感生电动势。”她圈出题干里的导体棒运动方向，忽然发现他练习册的扉页，印着去年校园艺术节的合影，后排角落里，他正偏头看舞台，而舞台侧边的幕布后，藏着半个举着相机的她。

允槿顿了顿，不知该不该问，最终还是鼓足勇气：“你也去看了？”那天她替班级拍素材，镜头扫过观众席时，总觉得有双眼睛跟着镜头里的自己。

纪楠的耳根瞬间红了起来：“那天你穿着班服，在幕后跑来跑去的时候……像只小兔子。”原来不是一见钟情，是早有预谋。

他没说的是，那张被镜头扫到的侧脸，他存进了手机相册，看了整整一个学期。

之后纪楠来的时间，总卡在晚自习前的空档。

有时是问道数学题，有时是放下袋热牛奶，说“食堂阿姨多给的”，转身就走时，书包带蹭到门框，发出轻轻的声响。

有天允槿值日回来晚了，锁好教室往巷口走，远远看见纪楠站在杂货铺门口，对着招牌上的灯牌发呆。

她放轻脚步走近，听见他小声念叨：“今天的题她好像没听懂，明天要不要找老师再问问？”

路灯亮起来时，纪楠吓了一跳，手里的物理笔记本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

允槿弯腰去捡，指尖触到他写在页边的小字——“她解题时会咬笔头，像只认真的小松鼠”

“其实……”允槿把笔记本递给他，声音轻得像晚风，“那道题我后来想通了。

纪楠抬头时，灯牌的暖光落在他眼里，亮得像揉进了碎星。

他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个错题本，最后一页画着个简易的风铃，旁边写着“等你也升到高三，我们一起在晚自习后看星星吧”。

允槿的指尖在错题本边缘轻轻蜷了蜷，灯牌的光晕漫过纪楠画的风铃，金属线条歪歪扭扭，倒像她此刻乱跳的心跳。

“现在看也一样啊。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风里，带着点连自己都惊讶的勇气，“晚自习后……天台的星星很亮。”

纪楠的眼睛猛地睁大，像被突然点亮的路灯。他攥着错题本的指节泛白，喉结动了动，却没说出话来，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发不出声。

巷口的自行车铃“叮铃”响过，有同学说说笑笑地经过，两人下意识地往中间靠了靠，肩膀轻轻撞在一起。

允槿没点头，却从书包里摸出颗水果糖，是橘子味的，糖纸在路灯下闪着金箔似的光。

她往他手心里一塞，指尖触到他温热的掌心，像有电流窜过。

纪楠心在一瞬间一颤：“跟上次的薄荷糖一样……”

“给你。”她转身往家的方向走，脚步快得像要逃，“明天……记得带物理笔记。”

纪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，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她脸上。

她仰着头，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，嘴角还带着点没散去的笑意，比星星还亮。

允槿转过头，撞进他认真的眼神里。

“你的镜头扫过我的时候，我以为你在看我。”他的声音低下来，“后来翻遍了校园艺术节活动公告的照片，都没找到你拍的那张，才鼓起勇气……去找你问题目。”

草丛里的虫鸣突然变得响亮，允槿的心跳盖过了所有声音。

她想起那些被他“卡住”的物理题，那些多出来的热牛奶，还有错题本上画的风铃——原来所有的巧合，都是他藏了很久的心意。

次日清晨，允槿给凌越和姜岁发去消息：“老林杂货铺就要到此为止了，我解脱了，要不要来帮忙?”

凌越与姜岁倒是积极：“那肯定得去，哪能让我们槿槿一个人收拾呢。”

她没有发消息给纪楠，她不想打扰他。

晨光漫过老林杂货铺的玻璃门时，允槿正蹲在柜台后，把受潮的火柴往纸箱里归置。

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，是凌越和姜岁回的消息：“周末全天待命，这就杀到！”

刚把最后一盒火柴码好，熟悉的风铃轻响传来。

允槿抬头，却不是期待的身影，有些失落。她继续整理，将旧物分类，玻璃罐、搪瓷杯，带着岁月痕迹的物件，在她手下慢慢归位。

没一会儿，凌越和姜岁风风火火闯进来。

凌越晃着手里的冰汽水，嚷道：“槿槿，你这杂货铺宝贝不少啊，整理可得悠着点，别把‘古董’碰坏咯！” 姜岁笑着把凌越往旁边推，“别听他瞎咧咧，快说从哪开始帮忙。”

三人分工，凌越负责搬重箱子，姜岁整理易碎的玻璃制品，允槿归类旧书籍和小物件。搬箱子时，凌越突然咋呼：“哎，这里头还有老游戏卡带！” 姜岁凑过去，“我小时候玩过这个，当时为了通关，天天守在杂货铺蹭老板的游戏机呢。”

允槿听着，想起老林叔以前笑骂“你们这些小皮猴”的场景，嘴角不自觉扬起。

整理到旧报纸堆，姜岁发现张泛黄的演唱会传单，兴奋地说：“这是我超爱的乐队！以前还想着攒钱买票，结果后来……” 凌越接话：“后来你光顾着给槿槿出谋划策，把这事儿忘啦。”

姜岁瞪他一眼，又笑着戳戳允槿，“说真的，你要是遇到喜欢的演唱会，可得去，别留遗憾。”

允槿笑着点头，心里却想起那些藏在错题本里的心意，不知道算不算遗憾。

日头升高，杂货铺渐渐亮堂。凌越从外头抱进来个大西瓜，“歇会儿！先吃瓜补充体力。”

三人围坐在柜台前，用旧搪瓷勺挖着西瓜，汁水溅在满是旧物的桌面上。凌越讲着学校里的趣事，说哪个老师又出了奇奇怪怪的考题，姜岁吐槽食堂新出的黑暗料理，允槿听着，偶尔插上几句，笑声在老旧的空间里打转。

午后，整理接近尾声。允槿望着分类好的旧物，有些感慨，便给二叔发去消息：“二叔，全部收拾完毕。”

姜岁突然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，“给你准备的惊喜！” 打开是个手工做的小风铃，金属片碰撞发出清脆声响，“以后不管在哪，听到这声音，就想起老林杂货铺呀。”

允槿眼眶发热，抱住姜岁，“谢谢你们。” 凌越在旁边嚷嚷，“我也有份！刚才搬箱子出了那么多汗，功劳也不小！” 惹得两人又笑作一团。

暮色漫进杂货铺时，最后一箱旧物搬上了车。

允槿望着空荡荡的货架，轻轻叹了口气，又很快扬起笑。

凌越和姜岁陪她锁好门，三人走在巷口，晚风拂过，姜岁的小风铃叮当响。

凌越说：“旧的结束是新的开始，以后咱仨照样热闹！” 姜岁附和，允槿笑着应下，把这份温暖的周末回忆，好好收进心底，准备奔赴下一段旅程 。

老林杂货铺也将告一段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