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？”舒琳一怔。
王母向前半步，声音压低，却如冰锥直刺舒琳耳膜：“后羿射日，本是有功于天地的大英雄。可后来呢？他失了仙药，失了长生，最终……甚至失了性命，落得个轮回转世、漂泊无依的下场。这一切，是因为谁？”
她看着咄咄逼人的王母，呼吸一窒。
“是因为你——嫦娥。”王母盯着她，目光锐利如刀，“是你欠了他的！是你要永留月宫、用这无尽孤寂来弥补这份亏欠，为他积攒功德，庇佑他转世平安！”
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舒琳心头，也砸开了那被刻意模糊的、属于嫦娥的沉痛记忆。那深埋仙魂最底层的、无法摆脱的罪责与枷锁。
“你当初是怎么跪在本宫面前发誓的？你说你甘愿永守广寒宫，用你的仙籍、你的清名、你的永生永世，来换他转世安稳，哪怕……永不相见。”
王母的声音近乎耳语，却带着绝对的掌控力，“你若听话，本宫自然保他生生世世平安喜乐。可你若抗旨不遵，坏了天庭大事……你觉得，本宫还保得住他吗？”
舒琳脸色瞬间惨白，踉跄着后退半步，终于彻底明白了。
明白了嫦娥为何宁可舍弃永生仙体、放弃一切，也要与她交换，去做一世凡人。
不是厌倦了孤寂。 不是简单的思念。
是这看似尊崇的月宫仙子之位，从始至终，都是一座以“爱”为名、以“愧疚”为锁的囚牢。而钥匙，就握在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王母娘娘手中。
新天条？那或许能解开仙凡相恋的束缚，却解不开王母娘娘掐着她的死穴。
原来……这就是嫦娥那句“差的又怎会是天条”背后，真正的绝望。
她既已成了嫦娥，又怎能将“她”所在意的人，置于如此万劫不复的危险之中？
可一边是具体一个人的生死与自身是否受罚，一边是茫茫多的、无名无姓的苍生命运。
这让她这个刚上任的半吊子神仙着实为难啊。
“嫦娥！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！”王母的呵斥再度响起。
舒琳目光扫过下方，弱水正在外溢，一刻多过一刻。每多一刻，下界的灾难就加深一分。犹如钝刀割肉。
她说服不了玉帝王母，只能按照“嫦娥”的方法来做。
她痛苦地闭了闭眼，再睁眼时，眼底只剩下被逼到悬崖边的、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“小仙……这就去。”
仙力催动，灵识离体，如一道清冷月光，径直刺入天蓬毫不设防的识海——
她知道要做什么。
她知道那是饮鸩止渴。
但她已无路可退。
弱水正在天蓬面前跳舞，嫦娥也落到他面前，逐渐吸引了天蓬的视线，跳起了她再熟悉不过的《望月》。
依旧是那套动作，行云流水，却不再是舞台上力求表现的空灵孤寂，也不是穿越时点拨杨戬时的通透悲悯，更不是练习时满心吐槽的苦逼。而是一种深沉的、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悲凉。
每一个旋转都带着无力回天的滞重，每一次回眸都似在无声叹息，那望向虚空的眼神，仿佛已看到了即将因她而起的滔天巨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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