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刚用指尖轻触手机屏幕,微信顶栏就蹦出了“小狗”的未读消息——那一排红点,恰似他委屈时耷拉的眼尾。
实际上,昨天临睡前我还因他生着气。晚上十点半我发了条“今天要早睡”的消息,他却硬拉着我打语音,从“楼下的猫叼走了我的快递袋”,滔滔不绝地说着诸如“便利店的关东煮又涨了五毛”之类的琐事,絮叨到十二点。挂电话时还哼哼着:“姐姐是不是嫌我烦啦?”我当时强压困意回了句“没有”,心底却暗忖:没拴绳的小狗,的确是有点吵。
然而,当我点开朋友圈的一刹那,那点儿“气”就被搅散了。共同好友阿哲发了张酒吧的照片,霓虹灯光晃得人眼晕,在角落的卡座里,少年穿着松垮的白T恤,指尖捏着杯没动过的苏打水,下颌线绷得很紧,眼睛却黏在手机屏幕上,宛如被丢在陌生环境里的幼崽——那是我的“小狗”,陆时屿。
评论区阿哲添了句:“屿哥说等个人,坐这儿半小时没动了,谁惹他啦?”
我盯着照片里他攥皱的衣角,指尖不自觉地在屏幕上点了点。这人明明前半小时还在给我发“姐姐在干嘛呀”的消息,怎么一转头就跑到酒吧装可怜了?
正思索间,微信弹出新消息,是陆时屿的语音,带着嘈杂的背景音,尾音却软得黏人:“姐姐,你看朋友圈了吗?阿哲非拉我来的,我一点都不想待这儿……”
我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,打字回复:“不想待就回来。”
消息发出不到十秒,电话就打了进来。他的声音混着风声,听起来跑得很急:“姐姐让我回去吗?我现在就打车!等我二十分钟!”
我应了声,接着听到那边传来关车门的声响,他又絮絮叨叨起来:“姐姐还在生我气吗?昨天是我不好,不该缠着你熬夜的……我买了楼下那家你爱吃的芋泥酥,等下给你送上去好不好?”
这人总是如此,明明是比我高一级的学长,却在我面前像只没骨头的小狗,黏人得理直气壮。
我和陆时屿相识于去年的社团招新。当时我抱着一摞宣传单站在太阳底下发放,他穿了件白衬衫挤过来,指尖捏着张传单,眼睛却盯着我手里的冰可乐:“学姐,这个能分我一口吗?我跑了好几个摊位,快热死了。”
我当时被他直白的眼神逗笑,把没开的那瓶递给他。他接过去的时候,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腕,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,耳朵却红了大半:“谢、谢谢学姐!我叫陆时屿,是新生!”
后来他就成了我身后的“小尾巴”。我去图书馆,他会提前占好靠窗的位置,放一杯温好的牛奶;我熬夜赶策划,他会抱着电脑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,安安静静地写作业,时不时抬头看我一眼;连我去食堂打饭,他都要挤到我身后,把自己餐盘里的鸡腿夹到我碗里:“学姐不爱吃青菜,多吃点肉。”
朋友们都笑我捡了只“粘人小狗”,我嘴上说着麻烦,心里却慢慢被这股热乎劲儿包裹住了。
就像此刻,门铃响起时,我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开门,陆时屿站在门口,怀里抱着个纸袋子,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,鼻尖却红得像颗草莓。
“姐姐,芋泥酥还是热的!”他把袋子递过来,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,“我跑回来的,司机绕路,我怕凉了不好吃。”
我接过袋子,指尖碰到他的手,冰得像块玉。这人总是这样,把所有的热乎劲儿都攒着给我,自己却连句“冷”都不肯说。
“进来吧,”我侧身让他进门,“外面降温了,你穿这么少。”
他换鞋的时候,耳朵又红了,手指抠着鞋边小声说:“怕姐姐等急了,没顾上穿外套。”
客厅的暖光落在他身上,白T恤贴在瘦窄的肩膀上,露出一点青蓝色的血管。我转身去给他倒热水,再回头时,他已经蜷在沙发角落,眼睛跟着我转,像只等投喂的小狗。
“昨天的事,对不起嘛,”他捧着热水杯,指尖在杯沿上画圈,“我就是……看见姐姐朋友圈发了和学长的合照,有点慌。”
我愣了一下,想起昨天帮学生会学长搬物资,被别人拍了张合照发圈。原来这人才是“没拴绳的小狗”,吃起醋来连自己都藏不住。
“那是工作,”我把芋泥酥递给他一块,“你昨天怎么不说?”
他咬了口酥饼,嘴角沾了点芋泥,含糊地说:“怕姐姐嫌我小气……可是姐姐笑的时候,不能对着别人那么笑。”
我看着他委屈的眼神,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,他站在太阳底下,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。这人的喜欢太直白,像夏天的风,裹着热乎的甜,撞得人心里发软。
“那你呢?”我故意逗他,“在酒吧和谁一起?”
他立刻坐直身体,连嘴角的芋泥都忘了擦:“没有别人!就阿哲!我一直在看手机等姐姐消息!”
我被他急慌慌的样子逗笑,伸手擦了擦他嘴角的芋泥。指尖碰到他嘴唇的时候,他猛地僵住,眼睛睁得圆圆的,连呼吸都轻了下来。
暖黄的灯光裹着芋泥的甜香,客厅里静得只剩时钟的滴答声。我看着他泛红的耳尖,忽然想起朋友说的话——“陆时屿看你的眼神,像小狗看骨头似的,眼里只有你。”
他忽然伸手,轻轻抓住我的手腕,指尖有点抖:“姐姐,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……我就是,太想跟着你了。”
像怕我推开似的,他又飞快补充:“我可以很乖的!姐姐让我做什么我都做!不用牵绳也不会乱跑的!”
我看着他眼里的慌张,忽然觉得,这只“粘人小狗”哪里是什么“恶犬”,分明是只把所有柔软都露给我的幼崽,连撒娇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。
“知道了,”我顺着他的力道坐下,指尖揉了揉他的头发,“以后不许乱跑,也不许不穿外套。”
他立刻弯起眼睛笑起来,像得到了奖励的小狗,往我身边凑了凑,脑袋轻轻靠在我肩膀上:“那姐姐以后,也只能对着我笑好不好?”
窗外的风还在吹,屋里却暖得像裹了层糖。我低头看着他柔软的发顶,忽然觉得,拥有一只粘人小狗的体验,大抵就是——你明明觉得他吵,觉得他麻烦,却还是会在他委屈时心软,在他黏上来时,悄悄把肩膀递过去。
因为你知道,这只小狗的全世界,都拴在你手里。
他忽然抬起头,眼睛里映着暖黄的灯光,认真地说:“姐姐,我不是小狗哦。”
我挑眉看他。
他红着脸,指尖攥着我的衣角:“我是……只属于姐姐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