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学铃响的瞬间，忆言合上书的动作几乎和铃声同步。
他转头看向教室最后一排，徐朝朝正蹲在窗边，小心翼翼地把碎瓷片装进塑料袋里，指尖碰到尖锐的瓷边时，还下意识地缩了一下。
晨雾散尽后的阳光落在她的发顶，镀上一层柔软的金，却衬得她垂着的眉眼格外单薄。
忆言起身的动静很轻，却还是让徐朝朝抬起了头。
四目相对的瞬间，徐朝朝像被惊到的小鹿，慌忙低下头，手指攥着塑料袋的边缘，捏出几道深深的褶皱。
“我……我收拾完就走。”她的声音细若蚊蚋，带着还没完全散去的怯懦。
“我等你。”忆言的声音很淡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。
他走到窗边，弯腰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，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背，感觉到她瞬间的僵硬，便刻意放慢了动作，“瓷片划手，我来。
徐朝朝看着他熟练地把碎瓷片和泥土包好，扔进教室后的垃圾桶，动作干脆利落，和早上替她出头时的冷冽不同，此刻的他身上带着一种温和的耐心。
她的心跳又开始不听话地加速，目光落在他校服袖口的桂花纽扣上——那是和她颈侧胸针配套的样式，是昨天他从书包里翻出来，笑着说“凑一对才好看”的。
“走吧。”忆言转过身，手里拎着自己的书包，另一只手自然地接过徐朝朝的帆布包，“说好陪你去买雏菊。”
徐朝朝下意识地想去抢，“不用麻烦你，我自己去就可以了……”
“不麻烦。”忆言把她的书包搭在自己的胳膊上，迈开长腿往教室外走，“花店离我家顺路。”
他的步伐不快，刻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她。
徐朝朝跟在他身后，看着他挺拔的背影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混着桂花香，和早上那颗桂花糖的味道一模一样。
教学楼外的老桂树正开得盛，风一吹，金晃晃的花瓣像雨一样落下来，沾在忆言的肩头，又被他抬手拂去，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。
两人沿着校门口的林荫道走，一路都没怎么说话，却有丝毫的尴尬。
偶尔有认识的同学路过，投来好奇的目光，忆言只是淡淡扫一眼，便让那些目光慌忙移开。
徐朝朝缩在他的身侧，被他的身影挡着，不用面对那些探究的视线，心里莫名地踏实。
花店藏在老巷的拐角，推开木门时，风铃叮铃作响，混着满室的花香扑面而来。
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，看到忆言时，笑着打趣：“小忆，今天不是一个人来啦？”
忆言的耳根难得地红了一下，却还是点点头，指着窗边的雏菊盆栽，“奶奶，要一盆和这个一样的，带花苞的。”
老奶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，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徐朝朝，眼里露出了然的笑意，“小姑娘喜欢雏菊？这花好，耐活，还代表藏在心底的喜欢呢。”
徐朝朝的脸瞬间烧了起来，像被桂花蜜烫了脸颊，她慌忙低下头，手指绞着校服的衣角，不敢去看忆言的眼睛。
忆言却像是没听懂老奶奶的话，只是蹲下身，仔细挑选着雏菊，手指轻轻拂过叶片，挑了一盆花苞最饱满的，“就这个吧。”他付了钱，又想起什么，转头问徐朝朝，“要不要再买盆桂花？香得很，放窗边刚好。”
徐朝朝抬头，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，那里面盛着阳光和桂花香，温柔得让她移不开眼。
她轻轻点了点头，“好。”
老奶奶又给他们挑了一盆小小的桂花树，枝桠上缀满了金黄的小花，香气浓郁却不腻人。
忆言一手拎着雏菊，一手抱着桂花树，还不忘替徐朝朝拎着书包，走在老巷的青石板路上，桂花花瓣落在他的肩头，又飘到徐朝朝的发间。
“我帮你拿一盆吧。”徐朝朝看着他手里的东西，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不用。”忆言侧过头，目光落在她发间的桂花花瓣上，伸手轻轻替她拂去，指尖擦过她的耳廓，带来一阵温热的触感，“你走稳点，巷子里的石板滑。”
徐朝朝的耳朵瞬间红透了，像熟透的樱桃，她慌忙往前走了两步，却没注意脚下的青苔，身体猛地往前倾。
忆言眼疾手快，伸手揽住她的腰，将她拉回自己身边，力道不大，却稳稳地托住了她。
“小心点。”他的声音就在耳边，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颈侧，带着桂花的甜香。
徐朝朝靠在他的怀里，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，沉稳而有力，和自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。
她的脸颊贴在他的校服上，布料带着阳光的温度，还有淡淡的皂角味，让她舍不得移开。
“对……对不起。”她慌乱地推开他，低着头不敢看他，手指紧紧攥着衣角。
忆言看着她通红的脸颊，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，“没事就好。”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，动作自然又温柔，“下次看路，别总看我。”
徐朝朝的头埋得更低了，心里却像被灌了桂花蜜，甜丝丝的，连刚才被欺负的委屈都消散得无影无踪。
走到巷口的岔路，徐朝朝停下脚步，“我家往这边走，谢谢你送我，还有……谢谢你的花。”她伸手想去接忆言手里的雏菊和桂花树。
忆言却没松手，“我送你到家门口，这些花不轻。”
“不用了，我自己可以的。”徐朝朝连忙摆手，“你回家吧，不然该晚了。”
“没事，我不着急。”忆言迈开脚步，往她家的方向走，“送佛送到西，送花也得送到家。”
徐朝朝看着他的背影，看着他手里的两盆花，还有自己的书包，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
她快步跟上去，和他并肩走着，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交叠在一起，像被桂花香缠紧的线，再也分不开。
到了徐朝朝家门口，忆言把花递给她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桂花糖，放在她的手心，“明天上学带着，要是再有人欺负你，就吃糖，甜的能压掉苦的。”
徐朝朝攥着那颗糖，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，她抬头看着忆言，眼里含着泪光，却笑着说：“嗯，我知道了。”
“进去吧。”忆言看着她，“记得把雏菊浇点水，别再被人拔了。”
“不会了。”徐朝朝摇摇头，“有你在，没人敢了。”
忆言的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，“那就好。”他转身准备离开，又想起什么，回头说：“明天早上我在巷口等你，一起上学。”
徐朝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，用力点了点头，“好！”
看着忆言的身影消失在巷尾，徐朝朝才抱着花走进家门。
她把雏菊放在窗边，和那盆桂花树挨在一起，又把忆言给的桂花糖放在花盆旁，然后坐在书桌前，拿起那枚桂花书签，轻轻摩挲着。
窗外的夕阳落在书签上，映出细碎的光，桂花的香气漫满了整个房间。
徐朝朝翻开日记本，在今天的日期下，轻轻写下：寒露的桂花，是甜的，忆言的手心，是暖的。
她画了一朵盛开的桂花，旁边画了一个高高的男生，正揽着一个女生的腰，女生手里抱着一盆雏菊，嘴角带着甜甜的笑。
而此刻，走在回家路上的忆言，摸了摸自己的胸口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徐朝朝的温度。
他抬头看了看漫天的晚霞，闻着空气中的桂花香，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。
他知道，从这个寒露的下午开始，他心里那片原本荒芜的角落，也开出了一朵小小的雏菊，藏着无人知晓的温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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