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尾的旧书摊又支起来了。老板是个戴老花镜的老爷爷，总坐在小马扎上打盹，摊在地上的书大多是泛黄的线装本，封面印着模糊的书名，风一吹就簌簌作响。
沈砚之蹲在摊前翻书时，指尖忽然触到一本深蓝色封皮的笔记本，封面上用金粉写着“拾光”二字，边角磨损得厉害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雅致。他刚想翻开，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：“那本是我的！”
回头一看，是个穿着浅灰色连衣裙的女生，手里抱着几本画册，正急急忙忙跑过来，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。“不好意思，”她喘着气说，“早上来看书，不小心把笔记本落这儿了。”
沈砚之把笔记本递过去，注意到她接过时，指尖在封皮上轻轻摩挲，像是在触碰什么珍贵的东西。“里面记了很重要的事？”他忍不住问。
女生笑了笑，翻开第一页——里面贴满了各种票据：褪色的电影票根、被雨水泡过的公交票、还有一张画着歪歪扭扭小猫的便签。“算是吧，”她指着一张皱巴巴的糖纸说，“这是小时候第一次自己买糖，老板多找了五毛钱，我跑回去还给他，他就送了我这张糖纸，说‘诚实的孩子该有奖励’。”
沈砚之忽然想起自己口袋里也有个小铁盒，里面装着小时候掉的第一颗牙、第一次参加比赛得的奖状碎片，还有奶奶临终前塞给他的一颗杏仁糖——糖早就化了，只剩张皱巴巴的糖纸，他却一直没舍得扔。
“老板说，旧东西里藏着日子的味道，”女生忽然指着书摊角落的一个木箱，“他总把客人落下的小东西放里面，说‘说不定哪天就有人来找了’。你看那个布娃娃，缺了只胳膊，上周被它的小主人认回去了，小姑娘抱着哭了好久呢。”
正说着，老爷爷醒了，慢悠悠地拿起一本《诗经》，对沈砚之说：“这小伙子，我见过你，总来翻那本《昆虫记》。喜欢就拿着，算我送你——看你翻了三个月了，比我还熟。”
沈砚之愣住，他确实每周都来，总在那本《昆虫记》前蹲很久——那是爸爸生前送他的最后一本书，后来搬家时弄丢了，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一模一样的版本。他摸着泛黄的书页，忽然想起爸爸教他认昆虫的样子，眼眶有点发热。
“爷爷总说，书啊、物件啊，都是有记忆的，”女生把笔记本小心地放进包里，“就像这旧书摊，看着乱，其实每个角落都藏着别人的故事。”她顿了顿，指着沈砚之手里的《昆虫记》，“这本你要是喜欢，我帮你买吧——就当谢你帮我找回笔记本。”
沈砚之摇摇头，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铁盒，把那颗化了的糖纸拿出来，轻轻夹进书里。“不用，”他笑了笑，“我想自己攒钱买。等买到了，就把这个夹在里面，也算给它添个新故事。”
夕阳把旧书摊染成暖黄色，风吹过书页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，像是无数个故事在低声交谈。沈砚之抱着《昆虫记》站在摊前，看着女生抱着画册走远的背影，忽然觉得，那些被遗忘的时光，其实从未真正消失——它们藏在旧书里、旧物件里，藏在某个街角的旧书摊，等着被人重新拾起，然后在新的日子里，继续发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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