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还没停。天是灰的,像那年医院走廊的天花板。
我坐在书房地板上,手边散落着几个行李箱。药瓶倒空了,最后一颗止咳糖浆混着温水咽下去。手指碰到抽屉里的机票,巴黎的航班明天早上七点。
"砚。"
门外传来声音,我愣住。不是他,是江母。她穿着米色羊毛披肩站在门口,发梢还沾着雨水。我这才发现门没关严实。
"这么早就收拾行李?"她轻声问,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。我注意到她指甲修剪得很整齐,和当年在病房里一样。
我没让座,自己也站着。她把纸袋放在桌上,青砚猫从里面探出脑袋,项圈上的银铃铛响了一下。
"还记得它吗?"江母说,"你走后,舟把它接回来了。"
我盯着猫爪子在桌面上踩出的印子。那天我们在出租屋读《牡丹亭》,它也是这样在书页间乱踩。我记得江临舟笑起来的样子,眼角弯成月牙。
"您不该来的。"我说着去拿茶壶,指尖碰到杯壁才发现凉了。
江母没动,目光落在书架最上层。那里摆着五个相框,全是空白的。我把所有合影都烧了,唯独留了张背面写着"砚与舟"的拍立得,藏在病历本夹层里。
"素琴的信,"她忽然开口,"你妈写的那封。"我手一抖,茶杯磕在桌沿发出脆响。
纸袋里掉出一封信,泛黄的信纸上字迹清秀:"不要让爱成为负担,但也要学会接受成全。"
我捏着信纸的手指关节泛白。原来母亲早料到这一天,可她不知道,我连成全都做错了。
"这些年..."江母声音有些哽,"舟以为你嫌弃我们家,其实..."
话没说完,门又被撞开了。江临舟冲进来时西装蹭着门框,布料撕裂声刺得人心烦。他喘得厉害,手扶着门框半天直不起身。
"你又来做什么?"我转身背对书架,怕他看见我刚放回去的机票。
他一步步走近,青砚猫跳上桌面,在信纸上踩了个梅花印。"你看,连阿姨都在教你为自己活。"
我伸手去抓信,却被他先一步握住手腕。力道大得让我想起五年前手术室门口,那时他说"等你好久了",声音也是这么急。
"当年你说'愿他余生无愧疚',如今我却宁愿背负一生愧疚!"他眼眶红得吓人,手指死死扣住我脉门,"跟我走,去国外治疗。"
江母默默退到门口,顺手带上了门。屋里只剩我和他,还有那只讨厌的猫。
"可我不想你余生只有赎罪。"我轻声说,手指摩挲着行李箱密码锁。三二零八,我们的纪念日。
窗外飘起细雨,打在青砚猫伸出窗外的爪子上。它忽然回头,银铃铛叮当一声,惊醒了我藏在心底的记忆——那晚出租屋漏水,江临舟抱着猫说要给我修屋顶,结果自己摔下来扭伤了腰。
"砚..."他声音发颤,另一只手去够桌上的蓝纹信纸,"你看,妈妈一直偷偷给我发你的消息。"
我猛地推开他,膝盖撞到桌角。青砚猫被惊得跳起来,爪子划过我的手背。血珠渗进信纸墨迹,晕染开"这一次,心脏归我"的标题。
"我不值得你救两次。"话音未落,猫突然跳上窗台,打翻了水杯。
碎玻璃在地上溅开,药片滚落如血珠四溅。我弯腰去捡,看见五年前手术室的光影在碎片里重播。江临舟抓住行李箱拉杆不肯放手,直到电梯门将两人隔开。
最后望了一眼空荡荡的窗台,那里本该有只猫的食盆。手机震动,机场短信提醒响起。
\[本章完\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