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段被恶意剪辑过的录音,如同病毒般在网络上疯狂传播。录音内容经过了高超的技术处理,背景音被模糊,语序被调换,语气被加重。听起来,就像是权志龙在极度烦躁的状态下,承认了对叶安施加“巨大压力”,甚至隐晦地表达了某种“不耐烦”的情绪。虽然仔细推敲能发现语焉不详,但在“血字”事件和叶家水军的疯狂推动下,这段录音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“实锤了!权志龙亲口承认逼疯叶安!”
“人面兽心!艺术家人设彻底崩塌!”
“抵制暴力艺人!为叶安讨回公道!”
网络瞬间被点燃,愤怒的声讨、恶毒的诅咒、墙倒众人推的狂欢,淹没了所有理性的声音。权志龙的社交账号下,涌入无数谩骂和攻击,连带着“四月艺术中心”的官方账号也未能幸免。刚刚因金圣洙表态而有所回暖的舆论,瞬间坠入冰点,甚至比之前更加恶劣。
权志龙将自己关在工作室里,隔绝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。他坐在黑暗里,一遍又一遍地听着那段被篡改的录音,脸色苍白如纸。那不是愤怒,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和……荒谬感。他知道,无论他此刻说什么,做什么,在汹涌的民意面前,都显得苍白无力。叶家这一招,极其歹毒,几乎封死了他所有的辩解之路。
朴恩秀的办公室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淹没。合作方的解约函雪片般飞来,赞助商要求撤资,甚至有几个原本谈好的、在《废墟之上》基础上衍生的大型公共艺术项目也被紧急叫停。朴氏集团的股价再次跳水。董事会里的不满声音已经压不住了,连一向支持她的父亲,在电话里也沉默了很久,最后只是沉重地叹息一声:“恩秀,这次,叶家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了。”
“我知道,爸爸。”朴恩秀的声音疲惫却异常坚定,“但正因为如此,我们更不能退。退了,就什么都没了。”
她挂断电话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,当务之急是找到突破口。那段录音是伪造的,但伪造得极为高明,普通的技术鉴定很难在短时间内有结果,而舆论根本不给他们时间。
“金瑞秋!”朴恩秀接通内线,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动用我们所有的关系,找最好的音频分析专家,24小时内,我要拿到这份录音的原始音源分析报告,必须证明是经过恶意剪辑的!”
“是,会长!”
“另外,”朴恩秀眼神冰冷,“让法务部立刻准备材料,起诉最先发布和传播这段录音的几家媒体和个人,告他们诽谤!不管能不能赢,先把声势造起来!”
“明白!”
安排好这一切,朴恩秀驱车赶回城北洞。她知道,权志龙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。不是安慰,不是分析,而是知道,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
她用自己的指纹打开工作室的门锁。里面一片漆黑,只有电脑屏幕幽暗的光映出权志龙僵坐的背影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死寂。
她没有开灯,只是轻轻走过去,从背后环住了他。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,以及那细微的、无法抑制的颤抖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权志龙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,“……是我……又连累你了。”
“没有连累。”朴恩秀将脸贴在他冰冷的背上,声音清晰而坚定,“是我们在并肩作战。他们想毁了你,就是毁了我。我们早就分不开了。”
权志龙的身体猛地一颤,良久,他缓缓转过身,在屏幕幽暗的光线下,朴恩秀能看到他通红的眼眶,和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与挣扎。
“那段录音……”他艰难地开口,“是……是火灾后不久,我去看心理医生时……在诊疗室里的录音。我不知道……他们怎么拿到的……” 他闭上眼睛,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“我当时……状态很糟糕……说的都是些混乱的呓语……”
朴恩秀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。叶家竟然卑鄙到去窃取心理诊疗的私密录音!这已经不仅仅是打击报复,这是要把人逼上绝路,彻底摧毁他的精神世界!
“这不是你的错。”她捧住他的脸,强迫他看向自己,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这是犯罪!是叶家丧心病狂的犯罪!我们不仅要证明录音是假的,还要把窃取隐私、心理诊疗录音的幕后黑手揪出来!”
权志龙看着她眼中燃烧的火焰,那火焰仿佛也一点点点燃了他心中几乎熄灭的斗志。他反手握住她的手,力道大得惊人。
“他们想让我身败名裂,想让我彻底闭嘴。”他声音低沉,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绝,“那我就用他们最想不到的方式,把一切都说出来!”
深夜,在朴恩秀的全力运作和律师团队的紧急交涉下,权志龙在律师的陪同下,前往警局,就录音泄露和恶意剪辑事件正式报案,控告叶家侵犯隐私、诽谤及诬陷。同时,向法院申请了禁止令,要求相关媒体立刻下架不实录音。
这一举动,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沸腾的油锅,瞬间引发了更大的争议。支持者认为他敢于拿起法律武器,是清白的表现;反对者则讥讽他“做贼心虚”、“垂死挣扎”。
然而,就在舆论再次吵得不可开交之际,凌晨时分,权志龙那个拥有数千万粉丝、却沉寂了数日的个人社交账号,突然发布了一篇长文。没有图片,没有视频,只有密密麻麻的文字。
文章的标题只有两个字:《真相》。
在文章中,权志龙第一次,也是唯一一次,详细叙述了星光少年宫火灾那天的经历。他讲述了自己如何因为那朵雏菊留下来画画,如何目睹叶安放火,如何因为惊吓和烟雾而发不出声音,如何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被噩梦和负罪感折磨,如何被叶安用那段残缺的录音威胁……他坦承了自己的心理创伤,承认了那段被剪辑的录音来源,但他强调,那是他被创伤后应激障碍折磨时的痛苦呓语,是被恶意篡改扭曲的产物。
他没有为自己辩解,只是平静地、近乎残忍地,将血淋淋的伤口撕开,展现在所有人面前。在文章的最后,他写道:
「我曾以为,黑暗是我的宿命。我筑起高墙,拒绝一切光,也拒绝一切靠近。直到有人,固执地带来四月的风,告诉我,废墟之上,也能开出花。我选择了相信,选择了走出阴影。现在,有人想用更深的黑暗埋葬我,埋葬那朵花。我可以再次躲进黑暗里,但这一次,我选择站在光下,哪怕被灼伤,也要说出真相。这不是忏悔,这是战斗。为了那些被谎言掩埋的过去,也为了,我拼了命也想守护的现在。」
文章发出,万籁俱寂。
几分钟后,服务器瘫痪。
当朴恩秀颤抖着手刷新出页面,看到那篇长文时,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。她知道,权志龙这是将自己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扯了下来,将最脆弱、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世人面前,进行一场近乎自杀式的反击。
这是一场豪赌。赌公众的良知,赌正义的天平。
然而,就在这篇泣血长文引发全网地震,无数人震惊、反思、倒戈支持之际,一个更加爆炸性的消息,如惊雷般劈开了尚未平息的夜晚——
叶安所在的重症监护室,监控系统突然失灵十分钟。十分钟后,护士查房发现,叶安身上连接的生命维持设备,被人为拔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