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
九月的风卷着香樟叶的碎影，砸在明德中学门口的电子红榜上，刺眼的白光将顶端两个名字衬得愈发针锋相对——陆时衍，江叙白。

红榜左侧，陆时衍的照片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桀骜，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扣在发顶，露出的眉眼锋利如刃，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，像是对这年级第一的名次毫不在意，却又偏偏将“陆时衍”三个字刻在了所有人之上。作为明德公认的校霸，他从高一入学起就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，打架利落，脾气火爆，却偏偏凭着逆天的脑子稳坐年级榜首，成了老师又爱又恨的存在——爱他的满分试卷，恨他逃课打架、顶撞教导主任的叛逆。

右侧，江叙白的照片则是标准的校草模样，白色衬衫领口扣得整齐，碎发柔软地贴在额角，眉眼清隽温润，笑容浅淡干净，像是浸在晨光里的少年。他是老师眼中的完美学生，成绩常年稳居第二，仅次于陆时衍，待人谦和，字迹工整，连运动会都能带着班级拿下接力赛冠军，走到哪里都能引来女生的小声惊叹，却唯独对陆时衍，有着不加掩饰的疏离与较劲。

“又是陆时衍第一，江叙白第二，这俩人到底要斗到什么时候啊？”

“谁知道呢，一个校霸一个校草，学习都好得离谱，偏偏看对方不顺眼，上次月考后还在办公室吵起来了，说是陆时衍故意藏了江叙白的错题本。”

“真的假的？不过陆时衍那脾气，确实做得出来，江叙白也够倔，明明可以找老师帮忙，偏要自己熬夜重做错题，最后还是考了第二。”

路过红榜的学生窃窃私语，声音不大，却足够让刚走到门口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。

陆时衍抬手扯了扯帽绳，抬眼看向红榜上江叙白的照片，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的嘲讽，声音散漫却带着锋芒：“江叙白，又跟在我屁股后面，有意思吗？”

江叙白停下脚步，侧身看向他，清润的眼眸里没有笑意，只有淡淡的疏离与不服气：“陆时衍，下次月考，我一定会超过你。还有，上次的错题本，我知道是你藏的。”

“哦？”陆时衍往前走了两步，逼近江叙白，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，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。陆时衍比江叙白高出小半头，微微垂眼就能看清江叙白眼底的倔强，鼻尖萦绕着少年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，与他身上的雪松烟味格格不入，“有证据吗？没证据就少在这里乱说话，江叙白，别以为你长得好看，就能随便污蔑人。”

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痞气，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江叙白的胳膊，江叙白像是被烫到一样，立刻后退一步，眉头紧蹙：“你别动手动脚。有没有证据，下次竞赛见分晓——全国高中生数学联赛，我不会再输给你。”

全国高中生数学联赛，是明德中学每年都要参加的重磅竞赛，也是陆时衍和江叙白每年必争的战场。去年，陆时衍以一分之差险胜江叙白，拿到了省一等奖，江叙白屈居第二，为此闷了好几天，连最喜欢的文学社活动都没去参加。

陆时衍低笑出声，抬手揉了揉江叙白的碎发，故意把他整齐的头发揉得凌乱：“好啊，我等着。不过江叙白，你最好做好准备，不管是考试还是竞赛，你都赢不了我。”

江叙白一把拍开他的手，抬手整理着头发，眼底的怒意更甚，却又碍于教养，没有发作，只丢下一句“走着瞧”，便转身走进了校园。

看着江叙白挺拔却带着几分赌气的背影，陆时衍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，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。他不是真的讨厌江叙白，甚至有些欣赏这个明明看着温和，却骨子里倔强不服输的少年。只是从小到大，他习惯了用桀骜的姿态伪装自己，习惯了用较劲的方式，引起自己在意的人的注意——而江叙白，是第一个能让他放在心上，愿意花心思较劲的人。

走进教学楼，高二（1）班的门刚推开，就传来一阵热闹的议论声，核心依旧是陆时衍和江叙白的排名之争。作为明德中学的重点班，班里汇聚了年级顶尖的学生，而陆时衍和江叙白，就是这个重点班的“两极”，也是所有人默认的“死对头”。

江叙白走到自己的座位上，刚放下书包，就看到桌肚里放着一瓶温热的牛奶，还有一张纸条，上面是女生清秀的字迹：“江叙白同学，祝你下次竞赛取得好成绩，我一直很喜欢你。”

他无奈地笑了笑，将牛奶和纸条收好，转身递给了后座的女生，语气温和却坚定：“谢谢你的支持，但牛奶我不能收，你自己留着喝吧。”

女生脸颊微红，点了点头，小声说了句“对不起”，便害羞地转了回去。

江叙白收回目光，翻开数学课本，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陆时衍那张桀骜不驯的脸，还有他刚才揉自己头发时的温度。他不是不明白，陆时衍的挑衅和较劲，或许不止是单纯的竞争，可他骨子里的骄傲，不允许自己向陆时衍低头，更不允许自己对这个“校霸”产生任何不该有的情绪——他们是死对头，是永远的竞争对手，这是从高一入学起，就定下的规矩。

“哟，江大校草又在收情书啊？”陆时衍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，带着几分戏谑，他抬手撑在江叙白的桌沿，俯身凑近，温热的气息扫过江叙白的耳畔，“怎么，都看不上？还是说，心里有人了？”

江叙白浑身一僵，立刻偏头避开，语气冰冷：“与你无关，陆时衍，麻烦你让开，我要做题。”

“做题？”陆时衍挑眉，伸手抽走江叙白手中的课本，翻到其中一页，指尖点在一道数学题上，“这道题，你上次月考做错了，思路太死板，难怪赢不了我。”

江叙白猛地抬头，眼底满是诧异，随即又被怒意取代：“我怎么做题，不用你管。把课本还给我。”

“急什么？”陆时衍没有松手，反而俯身，在江叙白耳边轻声说道，“要是你求我，我就教你这道题的简便算法，说不定，下次竞赛，你就能赢我了。”

他的声音低沉，带着几分蛊惑，耳畔的温度让江叙白的脸颊微微发烫，心跳也莫名快了几分。江叙白用力推开他，伸手夺回课本，紧紧攥在手里，眼底泛红，却依旧强装镇定：“我不需要你教，陆时衍，你别太过分。”

看着江叙白耳尖的泛红，陆时衍眼底的戏谑更甚，嘴角噙着笑意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。他的座位就在江叙白的斜后方，抬眼就能看到江叙白挺拔的背影，还有他微微泛红的耳尖。

陆时衍拿出手机，点开班级群，里面正在讨论全国高中生数学联赛的报名事宜，班长@了所有人，让有意向参加的同学尽快报名。他指尖快速敲击屏幕，打下“陆时衍”三个字，发送出去，随即又点开江叙白的对话框——那是一个从来没有发过消息的对话框，备注是“小白脸”。

他盯着对话框看了几秒，打下“竞赛别输得太惨”，犹豫了片刻，又删掉，换成“好好准备，我等着赢你”，最终还是觉得不妥，干脆关掉了对话框，将手机塞进桌肚，拿出数学竞赛题，认真做了起来。

他看似漫不经心，实则对这场竞赛极为重视。不是因为竞赛本身的荣誉，而是因为，这是他和江叙白较量的又一个战场，是他能名正言顺地靠近江叙白，能和江叙白并肩站在同一个舞台上的机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