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断断续续下了两天。

周末的校史馆之约，因这场雨和各自心照不宣的沉默，不了了之。没有取消的通知，也没有新的安排，就像被遗忘在角落的待办事项。

苏念暖强迫自己回归“正常”。她上课，画画，和夏晓雨吃饭，努力将那个撑着黑伞的身影和顾菲菲的话语一并封存。她甚至开始思考，等到三十天合约期满，她该如何“体面”地结束这场闹剧，然后退回自己该有的位置。

就在她以为这种僵持会持续到契约结束的那天傍晚，手机屏幕亮了。

是林星辰。发来的不是时间地点，而是一句简短到极致的话：

“现在有空吗？楼梯间。”

心脏猛地一缩。楼梯间……是他们第一次正式敲定那份荒唐“契约”的地方。

苏念暖盯着那几个字，手指微微发凉。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。他终于要摊牌了吗？是因为顾菲菲的介入，让他觉得这场“合作”变得麻烦，所以决定提前终止？

也好。

长痛不如短痛。

她回复了一个“好”字，抓起外套，走出了宿舍。脚步有些虚浮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。

实验楼的消防楼梯间依旧空旷、安静，带着熟悉的尘埃气息。夕阳的余晖从高处的气窗斜射进来，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，也照亮了那个靠在墙上的清隽身影。

林星辰站在那里，没有看手机，也没有做任何事，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出神。听到脚步声，他转过头来。

苏念暖的脚步顿在门口。他今天有些不一样。虽然依旧是简单的穿着，但身上少了那种浸淫在代码世界里的绝对专注感，眉宇间似乎萦绕着一丝极淡的、她从未见过的……疲惫？或者说，是某种难以决断的痕迹？

“学长。”她轻声开口，声音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
林星辰的目光落在她脸上，很专注，像在重新审视一个复杂的模型。那目光不再是最初纯粹的疏离，也不仅仅是图书馆里公事公办的冷静，里面掺杂了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，深邃得像此刻窗外渐浓的暮色。

“苏念暖。”他叫她的全名，声音低沉，带着一种奇特的郑重。

苏念暖的心提了起来，指尖微微蜷缩。来了。

她深吸一口气，决定先发制人，至少保住自己最后一点尊严。

“学长，关于合约的事……”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，“如果你觉得困扰，或者有什么不便，其实我们可以提前……”

“合约可能出错了。”

他打断了她的话，声音不大，却像一道惊雷，炸响在空旷的楼梯间。

苏念暖愣住了，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。她以为自己听错了，茫然地看着他：“……什么？”

林星辰向前走了一步，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。夕阳的光线正好落在他侧脸，将他线条分明的轮廓勾勒得有些模糊，也让他眼中那些复杂的情绪更加难以分辨。

他看着她的眼睛，一字一句，清晰地重复，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认真，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丝……不确定？

“我说，我们签的那份合约，”他顿了顿，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措辞，“可能从一开始，就设定错了核心参数。”

楼梯间里陷入一片死寂。

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校园广播声，和他们彼此并不平稳的呼吸声。

苏念暖彻底懵了。大脑像是生锈的齿轮，无法转动。

合约出错了？设定错了核心参数？

这是什么意思？是合约条款有问题？还是……

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，看着他眼中那片她从未抵达过的、翻涌着未知情绪的深海，一个荒谬绝伦、却又让她心脏疯狂擂鼓的念头，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。

他指的……难道不是合约本身？

他指的是……

林星辰没有移开视线，他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，又像是在做某种最后的确认。暮色渐浓，将他挺拔的身影和她僵立的身影一同吞没。

那句石破天惊的话，像一把钥匙，悬在半空，即将打开一扇门。

门后是终结，还是另一个完全未知的开始？

没有人知道。

失控的边界之外，是深渊，还是……星辰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