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彻夜未歇,将狼牙寨的血腥气息渐渐掩埋,只留下遍地凝结的暗红冰痕,在晨曦微光中泛着森冷的光泽。沈砚一夜未眠,先是指挥弟兄们清理战场、救治伤员,待天色微亮,又亲自带着人加固西侧寨墙,将断裂的木栅更换,在墙下铺设削尖的木桩,每一处防御细节都亲自查验,不敢有半分疏漏。
药房内,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与血腥味。沈砚蹲在榻边,为一名腹部受创的弟兄包扎伤口,指尖因连日劳作微微颤抖,眼底的红血丝却丝毫不影响动作的精准。昨夜的激战,留守弟兄折损过半,如今能动弹的仅剩二十余人,其中半数带伤,寨中防御已是捉襟见肘。
“公子,张叔的后事……”一名年轻弟兄红着眼眶,声音哽咽。张叔在狼牙寨待了十几年,看着许多弟兄长大,昨夜以身相护,早已让众人悲痛不已。
沈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,目光落在角落盖着白布的身影上,喉间泛起酸涩,却依旧沉声道:“简单置办,以寨中最高规格安葬,等顾将军和秦大哥回来,再为他补一场祭奠。”眼下局势危急,根本没有时间沉浸在悲痛中,每一分每一秒,都可能迎来下一波攻击。
弟兄应声退下,药房内只剩下草药研磨的沙沙声。沈砚包扎完最后一名伤员,起身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,脑海中不断盘算着对策。沈烈此次派出的黑衣人,身手诡异且悍不畏死,显然是精心培养的死士,此次虽被击退,但若再次集结兵力强攻,仅凭寨中剩余的人手,绝难支撑到顾辰回援。
“必须尽快联系顾将军。”沈砚心中打定主意,转身走出药房。烽火台虽能传递信号,但范围有限,且容易被风雪遮蔽,若想让远在平溪镇的顾辰及时收到消息,必须派人突围送信。
聚义堂内,几名幸存的骨干围坐在一起,气氛沉重。见沈砚进来,众人纷纷起身,眼神中带着依赖与敬佩。经过昨夜的血战,这个曾经需要庇护的少年,已然成了狼牙寨留守众人的主心骨。
“诸位,昨夜一战,我们损失惨重,沈烈绝不会善罢甘休,后续必定还有更猛烈的攻势。”沈砚走到地图前,指尖落在平溪镇的位置,“顾将军率军出征,如今生死未卜,我们必须派人突围,将寨中危急告知于他,请求回援。”
话音刚落,一名名叫赵虎的壮汉立刻起身,瓮声瓮气地说:“公子,我去!我自幼在这雪山长大,熟悉每条山路,定能冲破封锁,将消息送到顾将军手中。”赵虎身形魁梧,是寨中少数未受伤的弟兄,往日负责后山狩猎,对周边地形了如指掌。
另一名弟兄也站起身:“公子,我与虎子一同去,路上也好有个照应,遇到沈烈的暗哨,也能多一分胜算。”
沈砚看着两人坚定的眼神,心中涌起暖意,却也深知此行凶险。从狼牙寨到平溪镇,山路崎岖,且沿途遍布沈烈的暗哨,稍有不慎便会丧命。他沉吟片刻,摇头道:“人多目标太大,容易暴露。赵虎一人前往即可,你留下协助加固寨防,守住寨子同样重要。”
他转身取来一张羊皮纸,快速写下寨中遭遇与危急情况,末尾盖上顾辰留下的半截兵符印记,折叠好塞进一个防水的油布囊,递给赵虎:“此信务必亲手交给顾将军,若找不到他,便交给秦风秦大哥。沿途避开大路,走后山的秘道,那里虽陡峭,却极少有人知晓。”
说着,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小瓶解毒丹和一把短刀:“解毒丹能解常见的迷药与毒物,短刀你带着防身。记住,此行以送信为重,若遇不可敌的敌人,不必硬拼,保全自身方能传递消息。”
赵虎接过油布囊与物件,郑重地塞进怀中,单膝跪地:“公子放心,就算拼了这条命,我也定然将消息送到!”
沈砚扶起他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我要你活着回来。出发前带足干粮和御寒的衣物,趁今日风雪稍缓,即刻动身。”
赵虎应声而去,片刻后便背着行囊,身影消失在寨后门的风雪之中。沈砚站在寨墙上,望着他的身影渐渐融入白茫茫的山林,心中默默祈祷。这封信,便是狼牙寨最后的希望。
送走赵虎,沈砚不敢有丝毫懈怠,立刻组织剩余的弟兄分守各处哨卡。他将二十余人分成三班,轮流值守,每班都配备一名懂草药的弟兄,以备不时之需。同时,他让人将寨中储存的滚石、热油搬到寨墙上,做好应对强攻的准备。
午后,风雪渐停,阳光透过云层,洒在积雪覆盖的山巅,却未带来半分暖意。沈砚正在巡查东侧寨墙,忽然听到后山烽火台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,紧接着,一道黑烟冲天而起,在晴朗的天空中格外醒目。
“不好,后山有敌!”沈砚心中一紧,立刻带人朝着后山奔去。后山是狼牙寨的粮仓所在地,且地势相对平缓,是防御的薄弱之处,沈烈的人果然选在此处发动偷袭。
赶到后山时,只见数十名黑衣人已经突破了外围的哨卡,正朝着粮仓的方向冲杀。留守的几名弟兄拼死抵抗,却因寡不敌众,已然节节败退,粮仓的木门已被砍出几道裂痕。
“杀!”沈砚怒喝一声,带着人从侧面突袭。黑衣人猝不及防,被冲散了阵型。沈砚提刀直扑领头之人,此人面容阴鸷,手中握着一把长剑,招式刁钻,与昨夜的领头黑衣人截然不同,显然是另一批人手。
“又是沈烈的狗腿子!”沈砚眼中寒光暴涨,短刀挥舞得愈发凌厉,《破风刀法》的精髓被他发挥到极致,每一刀都直逼对方要害。那领头之人显然没想到沈砚的身手如此强悍,渐渐落入下风,眼中闪过一丝忌惮。
激战之中,沈砚忽然注意到黑衣人中有几人并未参与厮杀,而是围着粮仓旁的一处地窖,似乎在寻找什么。他心中一动,猛然想起那地窖中储存着寨中仅有的一批火药,是顾辰留下以备不时之需的。若是火药被引爆,不仅粮仓不保,整个后山都会崩塌,狼牙寨的防御将彻底崩溃。
“拦住他们,不许靠近地窖!”沈砚高声喝道,想要抽身去阻拦,却被领头的黑衣人死死缠住。对方显然看穿了他的意图,招式愈发凶狠,死死拖住他的脚步。
一名黑衣人已经冲到地窖门口,举起手中的火把,就要朝着地窖内扔去。就在此时,一道身影从旁边的雪堆中扑出,死死抱住那黑衣人的双腿,正是留守后山的老弟兄王伯。王伯年近花甲,昨夜虽未参战,却主动请缨看守粮仓,此刻拼尽全身力气,嘶吼道:“公子,快阻止他们!”
黑衣人被抱住双腿,怒火中烧,反手一剑刺入王伯的后背。王伯闷哼一声,却依旧死死抱着不放,直到鲜血流尽,身体渐渐僵硬,也未曾松开双手。
“王伯!”沈砚目眦欲裂,心中的怒火彻底爆发,他猛地发力,短刀劈开对方的长剑,顺势一刀刺穿领头黑衣人的心脏。那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刀刃,缓缓倒了下去。
解决掉领头之人,沈砚立刻朝着地窖冲去,手中短刀接连斩杀两名试图靠近的黑衣人。剩余的黑衣人见领头者已死,又被沈砚的气势震慑,纷纷后退,想要逃离后山。
“今日谁敢走!”沈砚提着滴血的短刀,站在地窖门口,眼神冰冷如霜。弟兄们也士气大振,纷纷挥起兵器,朝着黑衣人追杀而去。后山的雪地上,再次展开一场惨烈的厮杀,鲜血染红了洁白的积雪,也点燃了众人心中的斗志。
半个时辰后,最后一名黑衣人被斩杀,后山终于恢复了平静。沈砚看着遍地的尸体,以及倒在血泊中的王伯,心中悲痛万分,却只能强忍着泪水,下令清理战场。
粮仓虽保住了,但弟兄们再次折损,如今能动弹的仅剩十几人。沈砚知道,狼牙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,若赵虎不能尽快带回援兵,用不了多久,他们便会被沈烈的人彻底围困,插翅难飞。
夜幕再次降临,沈砚独自一人站在烽火台旁,望着天边的星辰,心中满是焦灼。他点燃了第二道烽火,黑烟在夜空中格外醒目,却不知这求救的信号,能否被顾辰看到。
忽然,寨门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,沈砚立刻握紧短刀,警惕地望去。只见一名弟兄快步跑来,脸上带着欣喜与急切:“公子!是赵虎回来了!还有……顾将军和秦大哥的队伍也回来了!”
沈砚猛地抬头,朝着山下望去,只见远处的山道上,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火把,如同一条火龙,正朝着狼牙寨的方向快速逼近。火把的光芒穿透夜色,驱散了笼罩在寨中的阴霾,也点燃了众人心中的希望。
他快步走下烽火台,朝着寨门奔去。远远便看到赵虎骑着一匹快马,冲在队伍最前方,身后跟着顾辰与秦风,两人身披铠甲,神色凝重,身后的弟兄们虽面带疲惫,却依旧气势如虹。
“顾将军!秦大哥!”沈砚快步上前,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哽咽。连日来的压力与悲痛,在看到援兵的那一刻,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。
顾辰翻身下马,快步走到沈砚面前,看着他满身的血污与眼底的红血丝,眼中满是心疼与赞许:“砚儿,辛苦你了,狼牙寨守住了。”
秦风也走上前来,拍了拍沈砚的肩膀:“好小子,没给我们丢脸,竟凭着这点人手,撑过了沈烈的两轮猛攻。”
沈砚摇了摇头,眼眶泛红:“是弟兄们拼死相护,张叔和王伯他们……都牺牲了。”
顾辰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,他看向寨中遍地的痕迹,以及弟兄们疲惫的身影,沉声道:“沈烈这笔血债,我定会加倍奉还。”他转身看向秦风,“立刻安排弟兄们休整,加固寨防,明日一早,我们便主动出击,让沈烈知道,我狼牙寨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!”
“是!”秦风应声而去,开始安排队伍休整。
沈砚看着顾辰坚定的眼神,以及寨中重新燃起的火把,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。援兵已到,烽火已熄,但他知道,这场复仇与守护的战争,才刚刚进入最激烈的阶段。雪夜中的厮杀,弟兄们的鲜血,都将化作最锋利的刀刃,斩断所有的阴谋与黑暗。
狼牙寨的狼头旗帜,在夜风中猎猎作响,与远处的火把交相辉映,照亮了少年眼中的坚定,也照亮了众人前行的道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