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的曙光驱散了寒夜的阴霾,却驱不散狼牙寨中的沉郁。雪地上的血迹被新落的薄雪覆盖,只留下一片片深色的印记,像是大地无法愈合的伤疤。沈砚靠在聚义堂的廊柱上,任由医工为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,针线穿过皮肉的刺痛感,远不及心中翻涌的愧疚与愤怒。
“少公子,忍着点,这金疮药虽烈,却能防感染、促愈合。”医工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,一夜的忙碌让他满眼血丝。
沈砚点点头,目光却落在庭院中忙碌的身影上。弟兄们正小心翼翼地将战死同伴的遗体抬往后山,每一张覆盖着白布的担架经过,都有呜咽声低低响起。秦风站在一旁,眉头紧锁,看着眼前的惨状,拳头攥得咯咯作响。
顾辰缓步走了过来,身上的素色长衫沾了些许雪沫,脸色因伤势未愈而略显苍白,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。他递给沈砚一碗温热的姜汤,沉声道:“喝点暖暖身子,昨夜你立了大功,若不是你及时传回消息,西侧哨卡失守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沈砚接过姜汤,指尖传来暖意,心中的寒意却未减分毫:“可还是有十几位弟兄……若我能再快一点,若我武功再高一点,或许他们就不会死。”
“战场之上,生死无常,非你一人之过。”顾辰拍了拍他的肩膀,语气沉痛却坚定,“他们是为守护狼牙寨而死,是为心中的道义而死,这份恩情,我们记在心里,日后必当百倍偿还。”他看向庭院中正在整理兵器的弟兄们,声音提高了几分,“传令下去,厚葬战死的弟兄,他们的家人由寨中供养,俸禄加倍;受伤的弟兄好生调养,医药费全免,痊愈前月钱照发。”
“是!”一名骨干高声应下,转身去传达命令。这话如同定心丸,让寨中的低落士气渐渐有了回升。
秦风走到两人身边,手中拿着一块从敌人尸体上搜出的令牌,令牌漆黑如墨,正面刻着一头狰狞的黑狼,正是北狄黑狼卫的信物。“大哥,这次偷袭的敌人中,除了黑狼卫和沈烈的人,还有几个身手诡异的家伙,招式不似中原武功,倒像是西域的路数。”
顾辰接过令牌,指尖摩挲着上面的黑狼纹路,眼神冷冽:“西域?看来沈烈和黑狼卫的勾结,比我们想象的更深。他们不仅要借北狄的势力,恐怕还联合了西域的某些势力,妄图搅动风云。”
“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?”沈砚抬头问道,眼中的迷茫早已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斗志。经过昨夜的一战,他已然明白,被动防守永远只能任人宰割,唯有主动出击,才能掌握先机。
顾辰沉吟片刻,目光落在墙上的地图上:“沈烈盘踞在江南湖州,那里水路纵横,易守难攻,且他暗中经营多年,根基深厚,不可贸然强攻。但经过昨夜一战,他和黑狼卫损失不小,必然会收缩防线,寻求支援。”他指尖指向地图上湖州附近的一座城镇,“这里是平溪镇,是湖州通往外界的咽喉要道,也是沈烈囤积粮草和军械的地方。我们可以先拿下平溪镇,断其补给,同时试探他的虚实。”
秦风眼中一亮:“大哥说得是!平溪镇虽有沈烈的人驻守,但兵力远不如湖州,且地势开阔,适合我们突袭。拿下平溪镇,既能缴获粮草军械,又能牵制沈烈的注意力,为后续的行动铺路。”
“除此之外,”顾辰补充道,“我们还要派人联络江南的旧部。当年我执掌镇北军时,曾有几位部下因遭陷害被贬斥江南,如今他们若仍在世,必然对沈牧一党恨之入骨。若能将他们收拢,我们的势力便能大增,对付沈烈和黑狼卫也更有把握。”
“此事交给我来办!”秦风主动请缨,“我在江南有几位旧识,可乔装前往联络,定能将他们请出山。”
顾辰颔首:“好,你务必小心,沈烈在江南势力庞大,暗探遍布,切不可暴露身份。”他看向沈砚,“砚儿,你伤势未愈,且武功仍需精进,此次平溪镇之战,你暂不随队出征,留在寨中,跟着医工学习辨识毒物、处理伤口的本事,同时继续研习《破风刀法》,秦风留下的几名好手,会帮你打磨招式。”
沈砚闻言,心中虽有不甘,却也知道顾辰的用意。昨夜的战斗让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,若想真正成为能独当一面的战力,而非拖累他人的累赘,必须加倍努力。他握紧拳头,郑重道:“属下明白,定不会辜负将军的期望。”
接下来的几日,狼牙寨进入了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。战死的弟兄们被安葬在后山的英雄冢,顾辰亲自为每一座墓碑题字,寨中弟兄们齐齐跪拜,誓言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。受伤的弟兄们安心养伤,未受伤的则加紧操练,打磨兵器,清点粮草,为出征平溪镇做准备。
沈砚每日天不亮便起身,先是跟着寨中的好手练习刀法,《破风刀法》的快、准、狠在他手中渐渐有了雏形,招式愈发凌厉,不再像往日那般生涩。午后,他便跟着医工学医,辨识草药、调制金疮药、处理伤口,哪怕是看着医工为重伤的弟兄缝合伤口,他也咬牙坚持,不再像从前那般畏惧血腥。
这日傍晚,沈砚正在药房研磨草药,顾辰走了进来。看着少年专注的侧脸,眉宇间的青涩褪去大半,多了几分沉稳与坚韧,顾辰心中倍感欣慰。
“砚儿,这几日进度如何?”顾辰拿起桌上的一株草药,问道。
沈砚放下手中的药杵,拱手道:“回将军,《破风刀法》已能熟练运用,寻常三五个汉子不是对手;草药方面,常见的疗伤、解毒草药已能辨识,简单的金疮药也能调制。”
“不错。”顾辰点点头,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,递给沈砚,“这是当年镇北军军医所著的《战地应急方》,上面记载了许多应对战场重伤、剧毒的法子,你好生研习,或许日后能派上大用场。”
沈砚接过小册子,封面早已泛黄,却依旧平整,可见主人平日里极为珍视。他心中一暖,郑重道:“多谢将军,属下一定悉心钻研。”
顾辰看着他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,缓缓道:“砚儿,你可知为何我不让你参与此次平溪镇之战?”
沈砚摇摇头,他只知是为了让自己精进本事,却不知还有其他缘由。
“沈烈是沈牧的侄子,当年你父亲遭陷害,他也脱不了干系。”顾辰的声音低沉,“我怕你见到他的人,会被仇恨冲昏头脑,做出冲动之事。战场之上,最忌意气用事,唯有冷静自持,方能克敌制胜。”
沈砚心中一震,是啊,昨夜战斗中,他心中满是复仇的火焰,好几次都险些陷入敌人的圈套,若不是身边的弟兄提醒,后果不堪设想。他低头道:“属下明白,日后定当谨记将军教诲,绝不意气用事。”
顾辰欣慰地笑了笑:“好。三日后,我便带队出征平溪镇,寨中之事,由你和留守的弟兄共同打理。记住,凡事多与老弟兄商议,不可独断专行,若有紧急情况,可点燃后山的烽火台,附近的暗哨会立刻驰援。”
“属下遵命!”沈砚挺直脊背,眼中满是坚定。他知道,守护好狼牙寨,便是对出征弟兄们最好的支持。
三日后,天刚蒙蒙亮,狼牙寨的校场上便已集结完毕。秦风一身劲装,手持长刀,身后是两百名精锐弟兄,个个精神抖擞,眼神中满是战意。
顾辰站在高台之上,目光扫过众人,沉声道:“弟兄们,昨夜的血仇,我们未曾忘记;沈牧一党的恶行,我们更未曾忘记!今日出征平溪镇,便是我们反击的第一步!拿下平溪镇,断沈烈臂膀,为战死的弟兄报仇,为天下苍生除害!”
“报仇!除害!报仇!除害!”两百名弟兄齐声呐喊,声音震天,响彻雪山。
顾辰挥了挥手,秦风翻身上马,高声道:“出发!”
马蹄声响起,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山下驶去。沈砚站在寨门口,看着顾辰和秦风的身影渐渐远去,直到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处,他才收回目光。
寒风呼啸,狼头旗帜猎猎作响。沈砚握紧了手中的《战地应急方》,心中暗暗发誓:他定会守护好狼牙寨,待顾辰和弟兄们凯旋,届时,他也能以更强的姿态,与他们并肩作战,直面那些血债累累的敌人。
烽烟已起,征途漫漫,少年的成长之路,与复仇的烽火交织在一起,朝着未知却坚定的方向,缓缓延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