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如刀，刮得人脸颊生疼。顾辰和沈砚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雪山深处，脚下的积雪早已没过膝盖，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。呼啸的寒风卷着雪粒，模糊了视线，远处的山峰隐在厚重的迷雾中，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，随时可能吞噬一切。

“小心脚下！”顾辰突然拽住沈砚，声音在寒风中微微发颤。他指着沈砚身前不足半尺的地方，那里的积雪看似平整，实则下方隐约可见一道漆黑的缝隙，边缘的冰层薄如蝉翼，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。

沈砚心头一紧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，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。他低头望去，那道冰裂缝窄窄的，却深不见底，寒风从裂缝中呼啸而出，带着刺骨的寒意，让人不寒而栗。

“雪山腹地多是这种暗裂缝，表面被积雪覆盖，根本看不出来。”顾辰喘着气，脸色苍白如纸，手臂的伤口因为持续的低温和剧烈运动，已经开始麻木，“跟着我的脚印走，绝对不能偏离。”

沈砚点点头，紧紧跟在顾辰身后，目光死死盯着他的脚印，不敢有丝毫分神。两人的呼吸都带着白雾，在空气中迅速消散，身后的追兵声虽然被风雪削弱了些许，却依旧如影随形，提醒着他们危险并未远去。

越往雪山深处走，地势越陡峭，积雪也越来越松软，脚下时常打滑。顾辰的体力早已透支，伤口的失血让他头晕目眩，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，随时可能倒下。可他看着身边咬牙坚持的沈砚，硬生生撑起一口气，握紧了少年的手，传递着仅存的力量。

“顾辰，你还行吗？”沈砚察觉到他的虚弱，声音里充满了担忧。

“没事。”顾辰的声音沙哑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，“再往上走一段，前面有一处冰崖，那里的地形陡峭，骑兵根本上不来，我们可以暂时摆脱他们。”

话音刚落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，像是山体崩裂的声音，伴随着积雪滑落的呼啸，越来越近。

“不好！是雪崩！”顾辰脸色骤变，猛地抬头望去，只见远处的雪山之巅，白茫茫的雪浪如同奔腾的巨兽，裹挟着巨石和树木，朝着他们的方向席卷而来，遮天蔽日，气势骇人。

沈砚吓得浑身僵硬，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，那雪浪仿佛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，让人瞬间失去反抗的勇气。

“快跑！”顾辰嘶吼着，拉着沈砚，不顾一切地朝着前方的冰崖方向狂奔。雪崩的速度极快，身后的雪浪越来越近，巨大的轰鸣震得人耳膜发疼，飞溅的雪粒如同子弹般打在身上。

身后的追兵也察觉到了雪崩的危险，惨叫声、呼喊声此起彼伏，不少人被瞬间吞没的雪浪卷走，再也没有了声响。沈牧的怒吼声在风雪中回荡，带着一丝惊恐和不甘，显然也没想到会遭遇雪崩。

顾辰拉着沈砚，拼尽最后一丝力气，冲上了前方的冰崖。冰崖陡峭光滑，几乎没有落脚之处，只有几道天然形成的冰缝，可以勉强攀爬。

“抓紧冰缝！”顾辰将沈砚推向一处相对宽敞的冰缝，自己则转身，用长剑插进冰层，固定住身体。

就在他们刚刚站稳的瞬间，巨大的雪浪席卷而至，狠狠撞在冰崖下方的山体上，积雪飞溅，瞬间淹没了冰崖下方的道路。整个雪山都在颤抖，冰块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，仿佛世界末日一般。

沈砚紧紧抓着冰缝里的岩石，身体被寒风刮得摇摇欲坠，他低头望去，下方早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，之前的追兵踪迹全无，想必大多已经被雪崩吞噬。

雪崩持续了约莫一刻钟，才渐渐平息。雪山恢复了寂静，只剩下寒风呼啸的声音。阳光透过云层，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，反射出刺眼的光芒。

顾辰松了口气，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，他靠在冰冷的冰壁上，大口地喘着气，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，手臂的伤口再次裂开，鲜血染红了身边的冰层。

“顾辰！”沈砚连忙爬过去，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，眼中充满了担忧，“你怎么样？”

顾辰摇摇头，虚弱地笑了笑：“没事，我们……暂时安全了。”

雪崩虽然凶险，却意外地帮他们摆脱了追兵。沈牧和那些黑狼卫，即便没有被雪崩吞噬，也绝不敢再贸然深入雪山腹地。

沈砚拿出仅剩的干粮和水，递给顾辰：“先吃点东西，补充体力。”

顾辰接过干粮，却没有立刻吃，而是先递给沈砚：“你吃吧，我还撑得住。”

沈砚没有推辞，他知道现在必须保持体力，才能应对接下来的危机。他小口地啃着干粮，喝了几口冷水，冰冷的水顺着喉咙滑下，让他打了个寒颤，却也清醒了不少。

吃完东西，顾辰靠在冰壁上，闭目养神。沈砚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，冰崖上方的积雪依旧不稳定，随时可能再次发生雪崩，而冰崖下方，虽然暂时没有追兵的踪迹，却也危机四伏。

“等雪停了，我们从冰崖的另一侧下去，那里有一条隐蔽的小路，可以通往边境的狼牙寨，我的旧部就在那里。”顾辰缓缓开口，声音依旧虚弱，“到了那里，我们就能真正安全了。”

沈砚点点头，心中燃起一丝希望。狼牙寨，那是他们目前唯一的退路，也是复仇的起点。只要到了那里，他们就能积蓄力量，等待时机，向沈牧和北狄黑狼卫复仇。

就在这时，冰崖上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，像是积雪滑落的声音。沈砚心头一紧，抬头望去，只见冰崖上方的积雪中，隐约有几道黑影在蠕动，速度极慢，却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。

“有人！”沈砚低声惊呼，握紧了手中的短匕。

顾辰立刻睁开眼睛，眼神瞬间变得锐利。他顺着沈砚的目光望去，眉头紧紧皱起：“是沈牧的人！他们竟然没死绝！”

那些黑影正是沈牧和剩下的几个手下，他们侥幸躲过了雪崩，却依旧不肯放弃，沿着冰崖边缘，艰难地攀爬而来。沈牧的眼神透过风雪，死死地盯着冰崖上的两人，充满了怨毒和杀意。

“顾辰！我看你这次往哪里逃！”沈牧的声音带着一丝疯狂，在寒风中回荡。

顾辰的脸色沉了下去，他知道，以他们现在的状态，根本无法应对沈牧的攻击。冰崖陡峭，无处可躲，一旦被他们缠上，必死无疑。

“看来，只能拼一把了。”顾辰缓缓站起身，拔出长剑，眼神冷峻如冰。他看着身边的沈砚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，“等会儿我拖住他们，你顺着冰缝往下爬，一直往南走，就能找到狼牙寨，去找一个叫秦风的人，他会保护你。”

“不行！”沈砚立刻拒绝，眼神坚定，“要走一起走，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！”

“听话！”顾辰的语气严厉起来，“你是沈家唯一的希望，也是我对你娘的承诺，你必须活下去！只有你活下去，才能为沈家报仇，为你娘报仇！”

“没有你，我就算活下去，又有什么意义？”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，“这些日子，是你一直在保护我，现在，该我保护你了！”

顾辰看着沈砚眼中的坚定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，又带着一丝无奈。他知道，这个少年已经长大了，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，他有自己的坚持和担当。

冰崖上方的沈牧已经越来越近，他的手下也开始朝着冰崖下方攀爬，杀意越来越浓。

顾辰深吸一口气，眼神变得决绝：“好，那我们就一起拼！”他看向冰崖上方的积雪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，“既然他们想置我们于死地，那就让他们葬身在这雪山之中！”

他指着冰崖上方一处凸起的冰柱，对沈砚道：“看到那根冰柱了吗？它是支撑上方积雪的关键，只要打断它，上方的积雪就会崩塌，将他们掩埋！”

沈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，那根冰柱粗壮，却因为常年的风雪侵蚀，已经出现了裂痕，确实是整个冰崖上方积雪的薄弱点。

“可是，我们怎么才能打断它？”沈砚问道。

顾辰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——这是他从之前死去的黑狼卫身上搜来的，本想用来求救，现在却有了新的用途。

“信号弹的威力足够炸开冰柱。”顾辰握紧信号弹，眼神锐利，“我会用长剑将信号弹射向冰柱，你趁机躲到冰缝深处，无论发生什么，都不要出来！”

沈砚点点头，立刻躲到之前的冰缝深处，紧紧抓着岩石。

顾辰深吸一口气，将信号弹放在长剑剑尖，眼神死死盯着上方的冰柱。此时，沈牧已经爬到了冰崖中间，距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。

“顾辰，受死吧！”沈牧怒吼一声，拔出弯刀，朝着顾辰劈来。

就在这一瞬间，顾辰猛地挥剑，剑尖的信号弹带着凌厉的风声，朝着上方的冰柱射去。同时，他纵身一跃，避开沈牧的攻击，朝着冰缝深处扑去。

“轰隆！”

信号弹击中冰柱，瞬间爆炸，巨大的冲击力让本就脆弱的冰柱瞬间断裂。上方的积雪失去了支撑，瞬间崩塌，巨大的雪浪朝着下方的沈牧等人席卷而去。

“不——”沈牧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，被瞬间吞没的雪浪卷走，再也没有了声响。

积雪崩塌的力量震得整个冰崖都在颤抖，顾辰和沈砚躲在冰缝深处，紧紧抓着岩石，任凭飞溅的雪粒打在身上，不敢有丝毫动弹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积雪崩塌的声音渐渐平息，冰崖再次恢复了寂静。

顾辰缓缓探出头，看着上方被积雪覆盖的冰崖，沈牧和他的手下早已不见踪影，想必已经被积雪掩埋，葬身雪山。

他松了口气，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，瘫坐在冰缝里，大口地喘着气。

沈砚也爬了出来，看着眼前的景象，心中五味杂陈。沈牧死了，这个害死沈家满门的凶手，最终葬身在了雪山之中，可他心中的恨意，却并未完全消散。他知道，这只是复仇的第一步，北狄黑狼卫还在，当年的宫变真相还未揭开，他的路，还很长。

风雪渐渐小了，阳光透过云层，洒在冰崖上，反射出耀眼的光芒。顾辰看着远方的天际，眼神中充满了坚定。

“我们走。”他站起身，拉起沈砚的手，“去狼牙寨。”

两人沿着冰缝，小心翼翼地朝着冰崖下方攀爬而去。脚下的冰层依旧湿滑，寒风依旧凛冽，可他们的心中，却充满了希望。

雪山的绝境没有打垮他们，反而让他们更加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念。只要活着，就有希望，只要活着，就能复仇。

前方的路依旧充满未知和危险，可他们不再孤单，彼此的陪伴，就是支撑他们走下去的最大力量。

雪域绝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