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陆程文此遭,乃距死最近一次。
天机曾示,陆程文共有七次机缘,每次皆为反派,每循戏文走皆是必死之局。
前六次,陆程文首两次全然懵懂,糊里糊涂便送了性命。
待明就里,欲好生施展时,发觉每次反派结局皆难改,又毙两次。
自第五次起,他已焦虑不堪。
无人与他有同样经历,连续四世,再加本真世间,死过五回!
死,一次便足教人惧到极处。
而陆程文,翻来覆去死五回后,已惧到极处。
第五次轮回,是他发挥最佳一次,活了三天。
然终因些微疏忽,满盘皆输。
陆程文经反复“死亡”,悟得一理:为反派者,不可犯错。
一细微错处,或致天塌地陷,再无翻身之机。
今是自家最后一机,若此番仍死于主角之手……
那甚奖赏,甚归真世……统无矣。
己便须认已死之命,成真死人。
故陆程文此番冷静沉着、低眉顺眼,是因他知小不忍乱大谋。
己已无机,任何错皆不可犯。
错一次,万劫不复!
今,龙傲天便在面前。
陆程文心内怒不可言!
龙傲天!
尔是主角!
尔强大!法宝多!兄弟多!招数多!办法多!人脉广!甚皆会!
所有美人皆是尔的!
几族辛苦数代基业到头皆是尔的!
此世是尔的!
一切皆是尔的!
而某!注定只是尔砧板肉,是耶?
某存之意,便是无论某怎折腾,无论某如何妥协、避让,终局,皆只尔风光人生中毫不起眼小小插曲是耶?
可笑!
该死天机,便是想看某此等小人物,一送外卖穷小子乍富丑态耶?
便是想看某卑微、屈辱,为活下去绞尽脑汁狼狈样耶?
便是想看某对主角低三下四,为活下去甘当走狗卑贱人生耶?
陆程文双目赤红,望龙傲天,怒火中烧。
“眼神不错。”龙傲天轻描淡写道,“然,某遇敌手,无一靠眼神败某。”
他行至陆程文跟前:“不如这般,尔与某当狗罢,往后某罩尔。”
陆程文眼皮跳跳:“何以要某投游乐城计划?”
“游乐城项目将成雪城地标建筑,自今往后,将成雪城新购货、休闲、娱乐中心地带。潜力不可限量。”
龙傲天坐锦榻,翘腿悠哉道:“总之,事成后,游乐城项目账目某要过眼,所有收入由某统一分派。此事不可教任何人知,唯你我清楚。钱是尔花,然赚银,归某。”
陆程文拳握紧:“某若不应耶?”
“呵呵。”龙傲天起身,行至陆程文身侧,轻拍其肩:“尔会应。想想尔家人,爹爹,娘亲,哦对,尔尚有弟,是耶?”
内室陆程武欲往外冲,被陈梦云一把按住,徐雪娇亦急掩其口,严令不许出声。
龙傲天自负道:“铁坨王那蠢货可去死矣,他是个搅局蠢货。然尚有铜坨王、银坨王、金坨王……百多个狗屁王候尔?某不需脏己手,便可教尔家破人亡。想清楚。”
闻龙傲天威胁己,尤是当他说“娘亲”此词时。
陆程文理智归些许。与此畜生,不可硬拼!只能智取!
“好。某应尔。”
“那便好,记着,尔命,尔全家命,在某一手。”龙傲天威胁道,“敢耍花招,某教尔全家消失。”
龙傲天去矣。
陆程文坐锦榻,无任何表情。
不怒、不焦、不喜、亦无不喜,便是平静,可怕平静。
他端酒杯,望窗外夜景,似笑非笑、似怒非怒。
一群人鱼贯自内出,陆程文看未看一眼。
徐雪娇先凑近,笑道:“陆哥哥……”
“尔等去罢。”
陆程文打断。
徐雪娇道:“他有甚好神气,我等联手,便不信斗不过他……”
陆程文转头,望徐雪娇:“此乃某与他的事,不牵扯任何人,往后离某远些。”
徐雪娇尚欲言,陈梦云拉住徐雪娇,摇头。
陈梦云从未见此般陆程文。
他向来喜怒哀乐挂脸上。
赚银,占便宜,恨不能蹦三丈高,教天下人皆知。
赔银,吃亏,则大怒若狂,身边人无人会有好下场。
然今日,他沉默忽显甚可怕。
吓人那种可怕。
陆程文继续望窗外。
“赵刚,送客。”
赵刚全知,此时自家东家心绪绝对是史最差情状。
赵刚低声道:“各位,先归歇罢,东家需歇息片刻。”
张神儿呼一气,取录音笔:“他今已威胁尔,按常例,尔可告他。”
陆程文笑矣。
此时陆程文笑容显些可怕。
实则,那是再平凡不过笑容。
然不知为何,就在此一刻,张神儿忽觉,己似从来对这人无那般了解。
他此一笑,教张神儿忽有些走神,觉此人不愧陆家长子,大圣集团现任总执。
真有将帅风度。
胸中有惊涛骇浪,然表情却那般平静,笑容如此淡然。
然那淡然笑容里,看得见力量、隐忍、坚韧与不屈。
张神儿己未发觉,己声柔和许多:“一旦觉受实质威胁,立时报官。”
陆程文微笑:“谢啊。”
经唐依依侧,陆程文愣一愣。
唐依依自以为完蛋矣。
此是私闯民宅啊,现场便有一捕快闺蜜在,陆程文若欲发难,己闺蜜须亲将己铐走。
“某……”
“依依小姐辛苦,归歇罢。”
“对不……”
“抱歉,今未及与您言,改日再约您。”
此下连张神儿皆懵。
唐依依是被他邀来!?
陆程文入卧房,躺榻上,思人生。
此等被别人拿捏之感,真他娘不爽。
***
屋中人各有心思,鱼贯而出,张神儿与唐依依一车,陈梦云与徐雪娇因皆觉对方喜陆程文,关系亦始变尴尬,相互尬言几句便各自归家。
***
次日,赵市长又邀众人议事。
然在官衙前长街,陆程文见前来围堵棚户区住民。
多人反大圣集团接盘棚户区项目,认陆程文此奸商是要喝光百姓血汗钱,闹甚大……
陆程文一下车,便被一群人围住,赵刚带几护卫死死护陆程文。
冷清秋那边亦嘱手下速去帮手,否则陆程文或会被不明就里百姓撕碎。
陆程文板面,一言不发往楼宇方向行,然行未几步,见一护院在用力推一老妪,他当即大怒:“放开!”
陆程文压抑情绪爆矣,他不顾己安危冲过去,扯开一脸懵护卫:“她多大年岁!尔用力推她是疯耶?”
老妪根本未领陆程文情,一臭蛋砸陆程文脸上,她怒骂:
“三载!此项目三载!我等一分银不见,到处赁屋住,某孙子上学皆办不进学堂。老婆子某药都要断!尔等此等有钱人,住华宅、驾豪车,尔等想过穷人死活耶?某子送外卖摔断腿,今尚在医馆!”
护卫尚欲推老妪,陆程文怒道:“莫推她!”
护卫手一松,老妪冲入,抓陆程文便往脸上挠。
几护卫急过来边劝边分开。
“换三东家!卷银便走!尔等喝穷人血!尔等此群败类……”
***
二百步不到路程,陆程文走二十多分钟。
立净室,蒋诗涵红眼眶为陆程文整衣,口中嘟囔:“皆甚人!前时银非我等圈走!要发脾气亦得寻对人,我等招谁惹谁……”
陆程文望镜中狼狈己,忽笑。
蒋诗涵传音石响:“到耶?尔快些,走后门,与门卫言一声,陆总衣皆坏,尚有臭蛋味,他不可着此身去议事!速!”
断传音,蒋诗涵歉道:“陆总稍候,已到近处,新衣即刻送来。”
“不,就此身,议事去!”
“陆总……”
***
议事堂,陆程文一入屋,所有人目光皆射向他。
显然,外头一幕大家皆闻,尚有多人传音石中已有陆程文被丢臭蛋影踪。
陆程文满面红光,脸上尚有被大娘挠红痕,微笑道:“抱歉抱歉,教诸位久候。”
赵市长觉甚过意不去:“陆总啊,抱歉,百姓不知个中缘由,冲动些,尔要解啊!”
“解解。”陆程文大大方方坐下,周围人皆去捂鼻。
臭蛋味,那是十分酸爽。
赵市长道:“某闻些传闻,言大圣集团要撤资,陆总,今叫尔来,是要尔当面与大家确认……”
“此还用确认!?”胡树辉又起立:“今圈中皆传开,言大圣集团要把拉出屎再坐回!嗱嗱嗱,某是不管那多,大圣集团若撤资,我等三千万捐款亦得取消!”
又胡树辉搅浑水,多家企业皆纷纷表态,大家七嘴八舌,要么言陆程文不地道,拿赵市长和吴秘书开涮。
要么言大圣集团无利不起早,利用棚户区项目赚人气今要撤资,它只要撤资己向官府承诺协工事亦要重议。
尚有更难听言陆程文便是瞎起哄,陆程文此生便只会占便宜,从未见他干过正经事……
场面一度混乱。
然,四大家族之人皆无人吭声。
冷清秋不言,便望陆程文。
陈梦云与徐雪娇亦不与任何人论,甚不去看任何人,只盯陆程文。
赵市长已怒。
吴秘书大怒,爆喝一声:“请各位注意会堂秩序!”
赵市长叹一气,眼中透一丝压抑怒:“陆总,您来说说罢。”
陆程文起身,又笑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