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会散，陆程文踱回自家那间阔大公事房。李美琴急急追来：“东家，我等须聊聊。”
“哦，好啊，聊聊。诗涵，上茶。”
陆程文呷着茶，李美琴立在他书案前。
“东家，棚户区那工程赔钱几是定数，以您之明断自也瞧出它是个天坑，我不解，为何我等定要接盘？”
陆程文笑道：“这茶如何？”
“甚好。”李美琴挤出笑：“我是来求您解惑的，望您多教诲。”
陆程文道：“佛曰，不可说。”
“啊？”
“总之，你照我说的做便好，不拘费多大力气，定要拿下这项目。”
李美琴从未听过，这破项目还“不拘费多大力气”？此项目不费力气，掏钱便能上马。大圣集团若接盘，所有人皆给你开绿灯。可算是来了个二百五冤大头。
“还有陆总，工钱上涨须缓缓来，据我地均俸水准与国内通胀标尺陆续提增，我等陡涨这许多，本钱太大了……”
“此等事便不议了。还有，你往后不必学她们穿短裙了，爱穿甚穿甚。”
此时蒋诗涵叩门入内：“陆总，赵市长请您未正三刻往市政厅会堂议事。议的正是棚户区改造工程。”
“知晓了。”
陆程文望着李美琴：“开会去也。”
……
未正三刻。
市政厅会堂。
陆程文迟了盏茶功夫，幸得赵市长亦有要务，未在会堂。
陆程文一进屋，便见许多熟面孔。
千峰集团执事冷清秋，厚德集团副执事徐雪娇，以及祥云集团执事陈梦云……
雪城四大家悉数到场，且无一家家主亲至，皆是执事、副执事与会。
不言而喻，几家心思皆同。
此项目他们是死活不碰的，由年轻人来开罪人最是妥当。
陆程文一进去，冷清秋与陈梦云同时起身。
冷清秋望陆程文，露出一丝浅笑。
陆程文对她礼貌一笑，握着手：“冷总，久违了。”
冷清秋笑了，这死人头，甚么“久违”，分明昨日才见。
陈梦云见冷清秋便膈应，随后也与陆程文握手：“陆总，还是这般潇洒。”
“陈总今日好标致，裙裳好看。”
陆程文方要转身与徐雪娇招呼，徐雪娇直跳起来，吓陆程文一跳，恐她摔着，忙揽住她。
好家伙，徐雪娇如只树袋熊般，挂在陆程文身上了。
徐雪娇身量娇小，细胳膊细腿，倒是不重，关键是……你是厚德集团副执事啊！
你这大庭广众挂我身上算怎么回事！？
陆程文紧张道：“你做甚？下来啊！”
“不下，你亲我一口我便下。”
“莫闹了，这许多人呢！”
“怕甚？”
冷清秋抄起文卷，不满地摔在案上。
徐雪娇浑不理她，搂着陆程文颈子：“想我了么？”
“你不憋着害我，我便烧高香了……”
此时秘书推门，赵市长进来了。
“对不住啊诸位，近来太忙，我等开会罢。”
见陆程文身上挂着个副执事，赵市长怔了一下。
“陆总，您这是……”
陆程文忙拍拍徐雪娇小臀，徐雪娇也红着脸下来，吐吐舌尖，坐去一边。
吴秘书开讲，说了半晌，无非是此工程关乎国计民生，若持续烂尾，市班底在上峰跟前皆不好看，严重拖拽雪城经济发展与建设步调。望各集团能为国计民生着想，接盘续建云云。
吴秘书言罢，赵市长开讲了，先叹一声：“各位商界翘楚，你们的父辈我皆识得，我也知此工程情状复杂，是个烫手山芋。可咱们雪城须迈过这道坎，哪家集团肯注资进来，将这项目从头至尾落到实处，我代市委、市政厅，及雪城三千万市民，向他表谢意。这是功在当代、利在千秋的伟业，望诸位能目光长远地看待此事。”
这是说得好听。
实则是要你们出钱出力，替官府接盘。
一群人你瞧我，我瞧你，皆不吭声。
胡树辉坐末位，望着陆程文，忽道：“赵市长，我等是商人，在商言商，无效益的买卖教我等投钱，这不是教我等拿血汗钱往大风里砸么？我明辉集团断不会蹚这浑水。”
他又一指陆程文：“他有钱！谁不知雪城四大家之首的陆家家财万贯，富可敌国？他掏钱，他肯掏大头，我便掏小头。”
赵市长扭头望陆程文。
此时陆程文电话响了，他忙起身：“对不住对不住诸位，我接个电话，即刻便回。”
接下来，一群人叽里呱啦，十余位商贾依次发言，内容不同，主题一般。
皆是客客气气，皆说得冠冕堂皇。
总之一个字，没钱。
哭穷的，说自家有难处的，说自家不会搞土木的……五花八门，各各不同。
赵市长面色愈来愈难看。
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！
向市里要条件、讨各种好处时，一个个装模作样，动他们自家利益时，一个个皆往后缩。
赵市长面带怒色，会堂气氛始压抑起来。
吴秘书尽力周旋，说着各样市委、市政厅这边能提供的便利、好处，劝大家克艰克难，积极响应。
赵市长不必看便知，这群黑心家伙是指望不上的。
尤是那胡树辉，说话最难听。
一到他发言，中心思想便一句：陆程文比我有钱，他肯掏钱我便肯掏钱！
意思便这般简洁，可他话说得太碎、太难听。
整个会堂只听他一人趾高气扬，一分钱不掏还说个没完。
赵市长一拍案，他消停了。
“是否有人掏钱，你便掏钱？”
“陆程文掏我便掏！他比我有钱太多了！”
赵市长指吴秘书：“好，给明辉集团记下，有人掏钱他便掏。”
“哎我……我只掏小份儿啊！”
赵市长板脸望所有人：“还有么？”
这等事，便怕开头。
有一个开头的，余下的人便难做人了。
此时所有人皆向胡树辉投去怒目。
吴秘书松了口气，好歹算是有个突破口了，赵市长还是老辣。
可余下这群人亦非吃素的。
各个皆表，陆程文肯投钱，我等便投，因他最有钱。
赵市长起身道：“我出去一趟。”
陆程文正在净手，出门便遇赵市长。
“赵市长。”
“嗯，程文啊，近来家里皆好？”
“劳您惦记，皆好。”
“唉呀。”赵市长叹一声：“不急回去，你随我走走。”
与赵市长在市政厅后小院漫步。
赵市长推心置腹道：“程文啊，关于这棚户区改造项目，你如何看？”
陆程文道：“您等的规划有纰漏。”
“哦？细说说。”
陆程文道：“那里原是六个村子的地界，如今要全部打通，连成一片，建成一个整体的民宅区。占地这般大，须盖二百多栋楼，还要拓宽并铺设新水泥路、翻新下水道、建造配属设施……”
“那你以为问题出在何处？”
陆程文道：“所有一切皆无问题，您等连地铁站皆设计出来了，这些皆无问题。”
“说问题。”
“问题是，您等那里缺商圈。”
赵市长一愣：“此处是民用地皮，且距左近商圈并不远啊。”
“那有甚用？百姓买宅看甚么？学堂、医馆，包括园子您等皆设计了，独缺一个商圈在那边！不便！”
赵市长垂首沉思。
陆程文转身：“蒋诗涵！图纸！”
远远跟在后头的蒋诗涵忙跑过来，从包中掏出图纸。
“喏，赵市长，所有设计皆是合理的，看得出市委、市政厅对此项目的看重。可，您想一下，若在此处，设计一个环形的商贾城，里头游乐、购物、饮食、影戏，甚或来个武场能开唱会的话……非但棚户区旧貌换新颜，整个北城皆会被带动起来！”
赵市长心里咯噔一下。
此方案其实有人提过，可无人似陆程文这般大胆。
当初因此处土地回收时，便保证过，全部皆是民生工程，不会建造工坊、商贾大楼。
那时便有人提过，建一个小型商圈，可吸引入住率。
可他的提案与陆程文相比保守太多了。
陆程文这是要搞大事啊。
他这一个圈儿划得潇洒，这一大片土地可就被圈走了！
赵市长沉吟着，思量着。
许久，叹一声：“百姓不会答应的，他们要楼，拆迁款。”
陆程文道：“您核算一下，他们要多少，统一个数目，我可拿。只要您照此方式建设，重绘图纸，重划路线，这般的话，地铁站便不能只这几个了，要都照应到。还有公路要通环路，还要有单独的高速入口才行……”
赵市长望着陆程文，既惊他宏伟思路，又惊这家伙今日未哭穷，未与自己打太极，反似很上心的样子。
从他的秘书随身带图纸，而图纸上明显有他自家标记的诸多痕迹便看得出，此人一直在关注此项目。
“若，我是说若，项目能极大程度照你构想修改，你愿接手么？”
陆程文笑道：“不然我研究它作甚？”
赵市长道：“好，可里头那群人，我须你帮我收拾他们一下，可做到罢？”
陆程文笑着拍上赵市长肩头：“您便瞧好罢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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