孀雨眠踏着晨霜离开天衍盟地界,凌霜剑归鞘时发出清越的鸣响,剑身上未散的寒气与她心头的躁动相互缠绕。作为承载宿世羁绊的神器,这柄剑自与寂雪剑相遇后,便时常在鞘中低鸣,似在诉说着跨越轮回的爱恨纠葛。她神色淡漠,步履未歇,一路御剑直奔音宗,昨夜与雪的缠斗、双剑共鸣的震颤,皆被她压入心底,却难掩指尖那抹挥之不去的宿命感。
音宗山门藏于苍梧山云雾深处,飞檐翘角在云海中若隐若现。刚入山门范围,一道清脆又带着戏谑的女声便破空而来:“哟,我们的大师姐可算回来了!这趟天衍盟之行,是跟青云宗那位‘雪仙子’把宿世恩怨再续前缘,还是让神器凌霜认了亲?”
孀雨眠御剑落地,抬眼便见一抹艳红身影斜倚在迎客松旁。姜悦身着绣着暗纹牡丹的广袖长袍,墨发高束,金步摇随动作轻晃,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与精致锁骨,眉眼间带着御姐独有的慵懒风情,嘴角却噙着玩世不恭的笑——这位常年在人界经商、把胭脂水粉生意做到修真界的二师妹,向来是音宗的“活宝”。
“胡闹。”孀雨眠声音清冷,却难掩一丝柔和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凌霜剑鞘上的上古纹路,“只是遇上了青云宗雪,还有……凌霜的另一半,寂雪剑。”
“哟,神器重逢啊!”姜悦挑眉走近,涂着丹蔻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,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,凑近时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息,“我可是听说,这对神器的历任主人,都是爱得死去活来又杀得你死我活的主儿,你们俩是不是也……”
话音未落,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惊呼,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,伴随着树枝断裂的“咔嚓”声。
两人循声望去,只见一道青色身影狼狈地从灌木丛里爬起来,发髻散乱,墨发上沾着草叶,嘴角还挂着点心碎屑,正是青云宗以话唠闻名的徐青云。他身边站着的雪,一身白衣胜雪,寂雪剑斜指地面,剑梢凝着一缕凛冽剑气,眸色冷得能冻死人,周身的雪花都似被她的气场冻在空中——这柄同样承载宿世恩怨的神器,在她手中更添几分决绝。
“我就随口说说!”徐青云捂着胸口,一边咳一边往后缩,一脸惊魂未定,“雪师姐,我就是跟同门感慨,你和孀师姐的神器是宿世情缘,你们俩打起来都带着般配的劲儿,剑招行云流水跟演话本似的,真没别的意思啊!”
“再多说一个字。”雪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,寂雪剑微微抬起,剑气已锁定徐青云,剑风卷起他额前碎发,“下次便不是打飞这么简单。”
徐青云吓得连连摆手,小腿肚子都在打颤,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瞟了雪两眼,嘴里小声嘟囔:“明明是神器认证的相爱相杀配置,怎么就养成了一言不合就拔剑的性子……难怪历任主人都要闹得你死我活,合着是遗传啊!”
“你说什么?”雪眸色一沉,身形微动便要上前,寂雪剑划出一道冷冽弧线,剑势凌厉如流星赶月——这柄神器在她手中,每一招都带着不容置喙的杀意,却又始终留着一线生机,正如那些宿世纠葛中的爱恨难明。
“哎哎哎,手下留情!”姜悦连忙上前一步,广袖一摆挡在两人中间,对着雪拱了拱手,又转头拍了拍徐青云的脑袋,“徐师弟,咱们雪师姐可是‘神器认证’的冷美人,你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,跟倒豆子似的,可不就是往枪口上撞嘛!”
徐青云缩了缩脖子,不敢再吭声,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雪与她手中的寂雪剑,嘴里还在碎碎念:“我就是好奇嘛,同样是神器主人,同样是孤儿,孀师姐温柔冷淡,雪师姐你就跟冰坨子似的,还动不动就打飞人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雪的声音冷了几分,剑气更盛,寂雪剑上的寒光几乎要将空气割裂。
姜悦见状,连忙打圆场:“雪师姐息怒,徐师弟年纪小不懂事,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。再说了,他也没说错,你和孀师姐的剑确实是天生一对,刚才那一下要是真劈下去,估计徐师弟得在云里飘三天三夜,刚好能好好反省自己的话唠毛病!”
徐青云连忙点头如捣蒜:“对对对!雪师姐剑法天下第一,神器寂雪更是无人能及,我嘴笨不会说话,你别往心里去!”
雪瞥了姜悦一眼,周身寒气稍稍收敛,寂雪剑归鞘时发出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转身便要离开。路过孀雨眠身边时,她脚步微顿,眸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——那眼神里有神器共鸣的震颤,有宿世牵绊的迷茫,还有无情道难以掩盖的涟漪,终究还是一言不发地御剑离去。
孀雨眠看着她的背影,眸色微动。她与雪皆是孤儿,皆是神器选中的主人,承载着跨越轮回的相爱相杀宿命。雪的剑凌厉决绝,出手从不拖泥带水,正如她的人,清冷到极致;而她自己,更习惯以笛音或琴音御敌,凌霜剑虽为宿世传承的神器,却极少出鞘,唯有在心绪大乱或遭遇绝境时,才会让这柄剑展露锋芒,正如她看似冷淡的外表下,藏着一丝温柔。
“大师姐,你跟这位雪师姐,到底是真仇还是假怨啊?”姜悦凑到孀雨眠身边,压低声音,眼神里满是八卦,“我在人界都听说了,凌霜与寂雪是宿世神器,历任主人不是爱到疯魔就是杀到眼红,你们俩这打一架就走的架势,也太不按剧本来了吧?”
孀雨眠收回目光,淡淡道:“不过是神器牵引,恰逢其会。”她不愿多谈,转身朝着宗门深处走去,“师尊可在宗门?”
“师尊闭关呢,临走前还念叨你,说让你回来后立刻去见她。”姜悦跟上她的脚步,叽叽喳喳地说着,“对了,我听青云宗的人说,雪师姐的师尊也在闭关,而且……据说两位师尊年轻时,也跟你们似的,因为一件宝物闹过纠葛,搞不好就是这对神器的前身呢!”
孀雨眠脚步一顿,指尖的寒意似乎又重了几分。她的师尊受父母之命保护她,多年来对她的过往讳莫如深,只告知她父母在一场秘境之乱中陨落;而雪的师尊,同样是世间仅有的七位化神期修士之一,性情神秘,与自家师尊的渊源,想必也和这对相爱相杀的神器、她们的宿世宿命息息相关。
两人刚走到师尊闭关的静心殿外,便听到身后传来徐青云的哀嚎:“姜师姐救命啊!雪师姐又来追杀我了!”
回头望去,只见徐青云抱着脑袋狂奔,雪提着寂雪剑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,剑风时不时扫过他的脚后跟,吓得他嗷嗷直叫。寂雪剑的剑气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冷冽的痕迹,却始终没有真正伤他,分明是“雷声大雨点小”的警告。姜悦见状,忍不住笑出声来,拍了拍孀雨眠的肩膀:“你看,也就雪师姐能治得了这话唠。不过说真的,徐师弟也挺惨的,每次见了雪师姐都忍不住吐槽,吐槽完又怕被打,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。”
孀雨眠看着这一幕,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弧度,随即又恢复了淡漠。她抬手推开静心殿的门,一股醇厚的灵气扑面而来。殿内云雾缭绕,师尊的身影隐在蒲团之后,周身散发着化神期修士独有的威压。
“师尊。”孀雨眠躬身行礼,声音恭敬。
蒲团后的身影缓缓睁开眼,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探究:“雨眠,你回来了。凌霜剑,想必已经与寂雪剑相遇了吧?”
“是,弟子遇到了青云宗雪,双剑相遇时产生了强烈共鸣,似有宿世记忆涌现。”孀雨眠如实禀报,指尖攥紧,“弟子与她动手时,剑招竟隐隐相互呼应,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。”
师尊沉默片刻,叹了口气:“该来的,终究还是来了。”她起身走到孀雨眠面前,目光复杂地看着她,“凌霜与寂雪,本是上古神侣所化,承载着最极致的爱恨,故历任主人皆逃不过相爱相杀的宿命。你父母当年,便是上一任神器主人。”
孀雨眠猛地抬头,眼中满是震惊:“师尊,您的意思是……我父母的死,与这对神器有关?”
“当年你父母因神器之力引发争端,雪的师尊与我曾一同试图化解,却未能阻止悲剧。”师尊缓缓道,“雪的身世,与你父母的死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你们的宿命,早已被神器绑定,既是仇敌,亦是彼此唯一的救赎。”
与此同时,青云宗的闭关之地,雪的师尊也正对着她缓缓开口:“寂雪剑中藏着你的身世之谜,你与孀雨眠,看似立场对立、水火不容,实则是宿世神器选定的羁绊。唯有真正接纳这份爱恨,你们才能掌控神器的全部力量,解开当年的真相。”
雪垂眸看着手中的寂雪剑,剑身倒映出她清冷的容颜,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。无情道讲究心无波澜,可神器的共鸣、与孀雨眠的纠缠,却让她冰封的心湖一次次泛起涟漪。
远处的山路上,姜悦还在调侃被雪追得抱头鼠窜的徐青云:“徐师弟,要不你以后见了雪师姐就闭嘴,省得每次都被打得灰头土脸!或者买我家的‘静音胭脂’,涂了就能管住嘴,保证你再也不被追杀!”
徐青云一边跑一边喊:“你那胭脂是坑人的!上次我买了涂了,反而说得更多了!再说了,吐槽雪师姐和她那‘相爱相杀’的神器主人,已经成了我修真路上的一大乐趣,宁死不屈!”
话音刚落,一道更凌厉的剑气擦着他的耳边飞过,吓得他立刻闭上嘴,跑得更快了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