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饭刚过，天边还留着点橘红的晚霞，陆星眠就拉着莫青成往村外的河滩跑。竹篮里装着刚切好的西瓜，用井水镇过，凉丝丝的，还冒着细水珠。
“慢点，当心脚下的石子。”莫青成被他拽着，手里的手电筒晃来晃去，照亮前面坑坑洼洼的路。河滩边的芦苇长得比人高，晚风拂过，叶子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响，像谁在低声说话。
“去年这个时候，这里有好多萤火虫呢。”陆星眠停下脚步，往竹篮里塞了块西瓜，“你看那边的草坡，去年它们就在那儿飞，像撒了把星星。”
莫青成咬了口西瓜，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淌，他随手用手背擦了擦：“急什么，等天再黑点就出来了。”他把外套铺在干净的沙地上，拉着陆星眠坐下，“先歇会儿，跑这么快，喘得像小狗。”
陆星眠没理他的调侃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草坡。天边的最后一点霞光也沉下去了，星星一颗接一颗地冒出来，缀在墨蓝色的天上，和去年的夏夜一模一样。
“你看！”他忽然拽住莫青成的胳膊，声音里带着惊喜。草坡那边果然亮起了点点绿光，像谁提着小灯笼在走，忽明忽暗，慢慢往这边飘过来。
萤火虫越来越多，有的停在芦苇叶上，有的绕着两人飞，绿光映在陆星眠的眼睛里，亮得像落了两颗星星。他伸手想去碰，萤火虫却扇着翅膀飞走了，留下一串淡淡的光痕。
“别碰它们，”莫青成拉住他的手，“翅膀嫩，碰坏了就飞不动了。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透明的小玻璃瓶，是早上特意洗干净的，“想留几只看看，就轻轻放进去，明天早上再放它们走。”
陆星眠点点头，小心翼翼地张开手掌。一只萤火虫落在他的指尖，绿光明明灭灭，照得他指腹的纹路都清晰可见。他屏住呼吸，看着莫青成轻轻把它放进玻璃瓶，拧上带孔的盖子——小小的绿光在瓶里转着圈，像个会发光的小精灵。
“小时候奶奶说，萤火虫是星星的孩子，偷偷跑下来玩的。”陆星眠把玻璃瓶放在两人中间，看着里面的绿光，“那时候总觉得，要是能抓住一罐子，就能像星星一样睡不着觉了。”
莫青成笑了，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：“现在还想抓一罐子吗？”
“不了，”陆星眠摇摇头，咬了口西瓜，“它们飞着才好看，像会动的星星。”
河滩的风带着水汽的凉，吹得人心里软软的。两人靠着芦苇丛，没再多说话，就看着萤火虫飞过来又飞过去，听着远处的蛙鸣和近处的虫吟。玻璃瓶里的绿光偶尔晃一下，像在回应天上的星星。
过了会儿，陆星眠忽然靠在莫青成的肩上，声音闷闷的：“其实去年这个时候，我就想拉你来的。”那时候刚认识不久，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莫青成侧过头，看着他被绿光映得发绿的睫毛，轻声说：“那今年补上了，以后每年都来。”
陆星眠没说话，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，把玻璃瓶往两人中间推了推。小小的绿光在瓶里亮着，像个不会熄灭的约定。
夜深了，萤火虫渐渐往草坡那边飞回去。莫青成把玻璃瓶打开，里面的萤火虫犹豫了一下，扇着翅膀飞了出去，很快融进远处的绿光里。
“该回去了，露水要下来了。”莫青成收拾好东西，拉起陆星眠。他的手很暖，裹着他的手，把夜风的凉都挡在了外面。
往回走的路上，陆星眠忽然想起什么，说：“明天我们去采莲蓬吧？村头的池塘里应该熟了，我想喝莲子羹。”
“好啊，”莫青成应着，脚步慢了些，“再摘点荷叶，回来蒸糯米鸡。”
“还要……”
他们的声音被晚风送得很远，混着蛙鸣和虫吟，像首没唱完的歌。河滩上的西瓜皮还留着点甜香，玻璃瓶的盖子躺在沙地上，沾着点露水，像谁不小心落下的星星碎片。
陆星眠看着身边的人，看着他被月光拉长的影子，忽然觉得，夏夜的温柔从来都不是萤火虫给的，是身边这个人——愿意陪你等一场虫鸣，愿意听你说些没头没尾的话，愿意把每个平凡的夏夜，都过成值得记住的模样。
就像此刻，月光正好，晚风不凉，而他们的影子，正被拉得很长很长，几乎要交叠在一起，再也分不开了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