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站在一个操场改的音乐节。
外场全是油烟和塑料杯,风带灰。
工作人员引着我走后场通道,地上是被踩扁的易拉罐。
边上扎了一溜摊位。
挂着她的招牌。
“猫尾手作。”
她在里面给一个小女孩别发夹。
动作慢一点,怕夹到人家肉。
小女孩笑着跳起来,发夹晃。
她把找零塞进小盒,抬头时看见我。
只是一眼,很短。
然后低头找下一根发夹,光打在她手背上,很白。
场务在我耳麦里喊。
“严浩翔,你准备。”
我回一句“收到”。
脚步不慢不停。
台上第一句落地,鼓声像一排钉子往前推进。
我把麦贴近嘴角,字清晰。
副歌到那句,我往后一退,灯切白。
“你自由。”
下面有人尖叫,还有人骂我煽情。
我把嘴角往上一牵,没接。
返场的时候,主办给我递来一张支票,公益款。
我签了名,指头被墨染了一点黑。
下台,我又经过她的摊位。
人更多,孩子把我的应援灯插在她杯子里。
她没抬头,手在绳子间走,打结。
我把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在旁边的篮子里。
盖着的角露出法律文书的红章。
义工抬眼看我一下。
“给李澄。”
“好。”
我没等。
回到休息室,空调吹得人皮肤发冷。
律师的信息跳出来。
“她同意授权,署名只写‘猫尾’,不写姓名。”
我回了一个“收到”。
助理探头进来,手里抓着两瓶水。
“哥,要拍个后台花絮吗?”
“不拍。”
他点头,退回去。
我脱下外套,腋下汗一圈,衣料起了盐。
手机震个不停,热点排在第一。
“严浩翔解约后首唱。”
底下是我改词那句。
评论翻滚,褒贬都狠。
我把手机按灭,坐在凳子上喘两口,不深。
隔了十分钟,闺蜜发来一张照片。
猫舍新来的小猫窝在笼子里,眼睛湿湿的。
“它叫‘圈圈’,有人捐了五十个笼子。”
我回了一个“好”。
她又发一句。
“她同意你那个标识,用。”
我没有回话,点了个小手。
第二天,我去录综艺。
选手在走廊对着墙热身,嘴里嘟哝押韵。
制片向我笑,笑里有算盘。
“导师,能不能说两句励志?”
我摸了摸麦,指腹的皮发干。
“说努力就行。”
“能提提你的公益吗?”
“可以,讲猫。”
他愣了一秒,点头。
录制到中段,一个小男生唱了我早年的一段,我听着不舒服。
我按了暂停,冲控台摆手。
“再来一遍。”
他脸白了,我微微前倾。
“不是我那样,你按自己的心跳。”
他点头,吐出口气,再唱。
第二遍准了,观众鼓掌。
我给了他一个“过”。
节目组围上来要煽情镜头,我转身走人。
没多久,经纪人被爆压榨艺人的聊天记录。
截图一张张,红圈一条条。
他打电话过来,铃声拉很长。
“帮我发一条,澄清一下。”
我靠在墙上,墙面有水渍,凉。
“我不发。”
他呼吸重。
“你也在这个圈。”
“不趟。”
我挂了。
律师给我发来一封函件草稿,针对他和旧公司。
我签字,把电子章盖上去。
夜里,我回到旧房子。
门口放着一个快递,件重。
拆开,是折叠笼的回执和一张小卡。
卡面画了一只背影猫,尾巴圈起。
右下角一行字。
“收到。”
没有署名,笔画瘦。
我把卡片贴在工作室墙上,用胶带四角都按紧。
助理进来,端着热汤,蒸汽往上冒。
“哥,明天媒体解约公告要你到场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路线安排好了,不走机场,走地下通道。”
我点头,把汤喝完,舌头烫了一下。
他把碗放下。
“今天那封授权,我给她带到了,她没说话。”
“嗯。”
半夜,我躺在床上,床板有一点响。
我打开手机,联系人里把“我的小猫”改成“李澄”。
从置顶里拉下来,滑到中间。
最后,我把她头像换成系统灰。
屏幕黑下去,房间安静。
早上,律师楼。
公告一出,记者围在门口,话题一连串。
我戴着帽子,口罩遮住半张脸。
“你以后一个人吗?”
“有团队。”
“你会再写情歌吗?”
“会。”
“写给谁?”
“写给失去的人。”
有人笑了一声,我没看他。
律师把一叠纸放到我手里,纸角齐。
“基金账户开好了。”
“先打五十万。”
“到位。”
签完最后一份,我收起笔,笔帽咔嗒一声。
助理冲进来,手里举着手机。
“哥,她工作室搬迁开业,周末。”
我接过手机,海报简单,白墙,黑字。
满屏的猫耳发夹排成一条弧。
闺蜜给我发了一句。
“别来。”
我打字,又删。
我回了两个字。
“知道。”
我把手机放进口袋,去门口换鞋。
助理追问。
“那周末干嘛?”
我把帽子扣上,门把手冰冷。
“订场地,做一场小型公益演出。”
他愣住。
“几号?”
“她开业那天晚上。”
他要说什么,我摆了一下手。
“曲目表我来排,海报上别写我的名字。”
他点头,拿笔记在小本上,字一歪一斜。
我走下台阶,日光正强,地上白一片。
我拨通场地方的电话,音色干干的。
“我要一个九点的档,户外,三小时。”
“费用?”
“你说,付。”
“押金五万。”
“现在转。”
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,报了账号。
我把转账截图发过去,写了一行备注。
“猫尾基金首演。”
我挂断,抬脚往前。
鞋底擦过一块旧口香糖,黏了一下。
我停住,用鞋跟蹭干净,抬头,步子加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