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六的阳光把窗帘晒得发烫,像一层融化的黄油,糊在玻璃上。
常久抱着枕头翻了个身,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得像要原地起飞,那频率精准踩在她太阳穴上。
她闭着眼摸过来按下接听,王秀兰的声音穿透听筒,自带广场舞BGM,音量大得能把小区里的麻雀惊飞:“常久!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还不起?赶紧起来收拾,妈带你去公园散步。”
“不去,”常久把脸埋回枕头,声音闷闷的,像从被窝里挤出来的棉花,“周末主打一个躺平,谁爱散步谁散步。我这床跟我签了终身合约,今天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。”
“必须去!”王秀兰语气斩钉截铁,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母性权威,“你看看你,天天窝在家里,头发油得能炒菜,穿个睡衣邋里邋遢的,活像个刚从冬眠里爬出来的熊。出去透透气,顺便见见人,别总跟个社恐似的,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以后怎么嫁得出去?你都二十七了,不小了!”
常久刚想反驳“嫁不嫁得出去是我的自由”,房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,王秀兰拎着一条碎花连衣裙站在门口,裙子上的小雏菊图案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:“赶紧换上,妈都给你熨好了,平得能当镜子照。”
“妈,我穿T恤牛仔裤就行,散步嘛,舒服最重要,穿裙子多不方便。”常久挣扎着坐起来,头发乱糟糟的,像顶着一团鸡窝,“你这裙子,一看就不是用来走路的,是用来端着的。”
“舒服能当饭吃?”王秀兰把裙子扔到她身上,力道不大,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,“你这么大一姑娘,穿个睡衣晃悠,影响公园市容!听妈的,穿裙子,显气质。你看你这腿,这么细,不露出来多可惜。”
常久架不住妈妈念叨,像被念了紧箍咒的孙悟空,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换裙子。刚套上,裙摆就缠在了腿上,她踮着脚扯了半天,才勉强站直。
王秀兰又拿着化妆品凑过来,化妆包打开的瞬间,常久闻到一股混合着香水和粉饼的味道,差点打喷嚏:“来,妈给你画个淡妆,不然人家还以为你没睡醒呢。你这黑眼圈,跟熊猫似的,再不加个眼影遮遮,别人还以为你昨晚去盗墓了。”
“妈,我只是去散步又不是去相亲!”常久挣扎着往后躲,像一只试图逃离屠宰场的小猪,“而且你这化妆技术,我怕你把我画成唱戏的。上次你给我画的眼线,左边画到太阳穴,右边画到下巴,我同事问我是不是新出的妆容潮流。”
“谁跟你说相亲了?”王秀兰眼疾手快按住她,拿起眉笔就往她眉毛上凑,“就是让你精神点,别给妈丢人。你看你这眉毛,长得跟没睡醒似的,妈给你画个柳叶眉,显温柔。”
常久被妈妈按在椅子上,被迫接受“美容改造”。
王秀兰的化妆技术堪称灾难现场,眼影涂得像被人打了一拳,青一块紫一块的,口红颜色艳得能辟邪,涂在她嘴上,像刚吃了死孩子。
常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欲哭无泪,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打扮的洋娃娃,还是个审美不在线的洋娃娃:“妈,你这是让我去公园吓人,还是散步啊?我怕我一出门,公园的大爷大妈都得以为我是来跳大神的。”
“瞎说什么呢,多好看!”王秀兰满意地拍了拍手,拿起梳子给她梳了梳头发,“走,妈带你坐公交车去,低碳环保,还能看看沿途的风景。”
常久穿着不合时宜的碎花连衣裙,踩着运动鞋,顶着一脸“灾难妆容”,被妈妈半拉半拽地拖出了家门。
公交车上,她缩在角落,感觉全车人的目光都在盯着她,那些目光像针一样,扎得她浑身不自在。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,或者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,不让别人看到她这副模样。
旁边有个小朋友指着她,小声对妈妈说:“妈妈,那个阿姨的眼睛怎么了?是不是被蚊子咬了?”
常久的脸瞬间红透了,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。她压低声音对王秀兰说:“妈,你到底为啥非要带我去公园啊?你老实说,是不是给我安排了相亲?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。”
“就是散步呗,”王秀兰眼神飘忽,不敢看她的眼睛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“顺便……让你认识个朋友。你苏阿姨的儿子也在,人家是个大学生,长得可帅了,工作也稳定,你们年轻人聊得来。苏阿姨就是上次跟你妈我一起跳广场舞的,在家长群里认识的,聊得可投机了。”
常久心里咯噔一下,果然是相亲!她就知道,妈妈这么兴师动众,肯定没好事。
她皱着眉头说:“妈,我都说了,我不想相亲。相亲多尴尬啊,两个陌生人坐在一起,没话找话,跟审犯人似的。而且我现在工作这么忙,哪有时间谈恋爱?你跟苏阿姨在家长群里认识的,靠谱吗?”
“工作再忙也得谈恋爱啊,”王秀兰叹了口气,语气温柔了许多,“你都二十七了,不小了。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,都已经有你了。你看你身边的朋友,哪个不是结婚生子了?就你,还单着。妈不是催你,是怕你以后老了,没人照顾。苏阿姨人可好了,她儿子肯定也差不了。”
常久心里一软,妈妈的话像一根细细的针,扎在她的心上。她知道妈妈是为了她好,可相亲这种事,真的不是她能接受的。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,心里暗暗盘算着,到了公园,一定要想办法溜掉。
另一边,肖战家的早餐桌上,气氛同样“诡异”。
肖母苏婉清把一杯牛奶推到他面前,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,像春风里的一把刀:“肖战,今天跟妈妈去参加一个校友茶话会,你爸也去,多认识点人。都是你爸的老校友,对你以后的工作也有好处。”
肖战刚咬了一口面包,闻言动作一顿,面包屑差点掉下来。他抬起头,看着苏婉清,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:“妈,我今天要改方案。客户那边催得紧,下午就要。”
“方案什么时候不能改?”苏婉清放下筷子,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,“你都三十了,天天闷在屋里,人都快发霉了。出去走走,呼吸点新鲜空气,对你身体好。你看你,天天对着电脑,颈椎都快出问题了。你爸念叨好久了,想让你见见他的老校友,顺便认识点新朋友。”
肖振邦在一旁附和,手里拿着一份报纸,却没看进去一个字:“是啊,多接触接触,对你没坏处。年轻人,不能总待在自己的小圈子里,要多拓展人脉。”
肖战心里了然,妈妈这是又想给她安排“偶遇”。他太了解妈妈了,每次说什么“校友茶话会”“朋友聚会”,其实都是为了让他认识女孩子。
他放下面包,面无表情地说:“妈,我对这些不感兴趣。我现在只想把工作做好。”
“兴趣是可以培养的。”苏婉清拿起他的外套,递到他面前,“赶紧穿上,车都订好了。你就当陪妈妈散散步,好不好?妈好久没跟你一起出去了。”
肖战看着父母期待的眼神,终究还是妥协了。
他知道,自己如果不答应,妈妈肯定会一直念叨,直到他答应为止。他换了件简单的白衬衫,黑裤子,出门前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——不是为了“偶遇”,只是多年来的习惯,保持整洁。他有轻微的洁癖,见不得衣服上有一点褶皱。
苏婉清带着肖战出门,并没有去什么校友茶话会,而是直接开车去了市中心的公园。
车子停在公园门口,肖战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,皱了皱眉:“妈,这不是公园吗?校友茶话会怎么会在这里开?”
“茶话会就在公园的草坪上啊,”苏婉清笑着说,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,“你看,那不是你王阿姨吗?她也来了,还带了她女儿。我和你王阿姨在家长群里认识的,她女儿跟你差不多大,也在找对象,你们年轻人应该有共同话题。我跟你王阿姨早就说好了,让你们见见。”
不远处,王秀兰正和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年轻女孩站在一起,笑着朝她们挥手。
那个女孩就是常久,她正低着头,不知道在干什么,阳光洒在她身上,像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。
常久看到苏婉清和肖战,瞬间愣住了——这男人长得也太帅了吧?
清俊挺拔,白衬衫黑裤子,简单的穿搭却衬得他气质出众,五官精致得像精心雕琢过的,眉眼间带着一丝疏离,眼尾微微上挑,是自带清冷感的瑞凤眼,唇线干净利落,唇下那颗小小的痣,让他多了几分辨识度。只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眼神淡淡的,像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,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。
肖战也看到了常久,同样愣了一下。这女孩穿着碎花连衣裙,脚下却是运动鞋,有点不伦不类。
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,露出光洁的额头,五官却十分优越,特别是这双清墨般的桃花眼,眼尾微扬,似春日初融的雪水,清澈又灵动。只是脸上的妆容有点敷衍,眼影晕得不太均匀,口红颜色也不太衬她,显得有些突兀。
“肖战,这是常久,”苏婉清笑着介绍,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撮合意味,“常久,这是我儿子肖战。你们年轻人,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。我跟你妈妈早就通过家长群认识了,还互相看了你们的优点清单,觉得你们特别般配。”
说着,苏婉清从包里拿出一张纸,递给王秀兰:“这是肖战的优点清单,你再看看。”
王秀兰也从包里拿出一张纸,递给苏婉清:“这是常久的,你也再核对核对。”
两张“优点清单”在阳光下展开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:
两张“优点清单”在阳光下展开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:
肖战的清单上写着“身高183.6cm,体重65kg,硕士(交互设计),广告公司创意总监,月收入XX,无不良嗜好,会做饭,性格沉稳,年龄30岁”;
常久的清单上写着“身高168.3cm,体重48kg,本科(市场营销),互联网公司市场部执行,月收入XX,无不良嗜好,会做家务,性格开朗,年龄27岁”。
常久和肖战看着这两张清单,都愣住了。
原来双方父母早就策划好了,还互换了“优点清单”,这相亲也太正式了吧?尴尬感瞬间涌上心头,比单独面对对方时更加强烈。
“你好。”肖战率先开口,声音清冽,没什么情绪,像山涧里的泉水,冷得让人有点不敢靠近。
他的眼神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,就移开了,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,比如路边的石头,或者树上的叶子。
“你好。”常久也礼貌地回应,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。
心里却在疯狂吐槽:长得是挺帅,就是看起来太装了,一副谁都欠他钱的样子,高冷得有点刻意。还有这“优点清单”,搞得跟商品介绍似的,也太尴尬了吧!
王秀兰和苏婉清相视一笑,眼神里充满了默契。她们早就商量好了,要给这两个孩子创造机会。
王秀兰拉着苏婉清的手,笑着说:“走,我们去那边走走,让孩子们自己聊。年轻人的世界,我们就别掺和了。”
苏婉清点点头,跟着王秀兰就溜了,留下常久和肖战站在原地,面面相觑。
阳光依旧明媚,公园里的鸟儿在欢快地歌唱,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尴尬得能滴出水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