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幕映尘寰:柴桑风云起
十五年前的天澜大陆,诸国并立却纷争不断。北离铁骑踏破北阙、西楚疆土,两国遗民或北遁冰原隐忍复国,或散落四方暗藏怨愤;百年前南胤覆灭的余烬未熄,遗民潜伏大熙境内,如暗影星火静待燎原。如今大陆虽只剩大熙、北离、南决与西域三十二佛国,却依旧在脆弱的平衡中暗流汹涌。
十五年后,西南道柴桑城。金钱坊顾家与木玉行晏家分庭抗礼,太和十五年顾家家主顾洛离暴毙,晏家主晏别天趁虚而入,强逼顾家二公子顾剑门联姻,欲吞并顾家产业——这场看似繁华的婚宴,实则是西南道魁首之争的导火索。
柴桑城的风,裹挟着酒肆的糟香与世家的戾气,在青石板街上打着旋儿。
东归酒肆的幌子耷拉着,十三日未曾有客登门,少年白东君攥着抹布,愁得直挠头。他踮脚扒着隔壁包子铺的门框,好说歹说要请掌柜尝口新酿,却被摆摆手撵了回来;扭头去敲铁匠铺的门,哐当一声响,惊得铁匠抡起的锤子差点砸在自己手上,只换来一句“毛头小子别捣乱”。悻悻然踱回酒肆,白东君一眼瞅见司空长风歪在板凳上,脑袋一点一点,睡得正香,呼噜声震得桌上的酒盏轻轻晃悠。
“罢了罢了,”白东君嘟囔着,“酒香不怕巷子深,总有识货的。”
话音刚落,门帘被人一把掀开,寒风裹着一身贵气涌了进来。来人一身锦袍,面容冷峻,正是西南道宴家家主宴别天。他身后跟着数个精壮护卫,气势逼人,却在扫过满墙酒坛时,目光顿了顿。
白东君眼睛一亮,当即凑上前:“客官,尝尝小子酿的酒?醇厚绵柔,一口入魂!”
宴别天挑眉,扫过案上排列整齐的二十盏酒:“全要了。”
掷下的银锭在桌上叮当作响,白东君欢喜得差点跳起来,忙不迭搬来酒坛,又取了两个酒杯,腆着脸道:“家主豪气,小子陪您喝两杯?”
宴别天不拒,仰头饮下一杯,忽而开口:“你这酒,比天启城雕楼小筑的秋露白,差了三分清冽,两分绵长。”
白东君的笑僵在脸上,随即猛地一拍桌子,眼中燃起灼灼火光:“秋露白算什么!三日之内,我必酿出胜过它的酒,让东归酒肆的名号,响彻北离!”
宴别天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,目光转向一旁睡得昏沉的司空长风,屈指轻弹,一枚银毫精准地落在司空长风的酒盏里。
“聒噪。”司空长风眼未睁,手却快如闪电,稳稳接住银毫,指尖发力,银毫化作一道寒光射向宴别天。
宴别天侧身避过,掌风已至。
两人瞬间缠斗在一处,桌椅翻飞,酒坛碎裂,酒香混着劲风弥漫整间酒肆。白东君看得心惊胆战,眼见司空长风渐落下风,被宴别天一掌震得后退数步,气血翻涌,他连忙扑上去拦在中间,嚷嚷道:“停手停手!酒肆都要被拆了!”
宴别天收了掌,瞥了眼脸色苍白的司空长风,又看了看急得满头大汗的白东君,冷哼一声,转身离去。
门外的马车里,帘幕微动,露出一张清丽的脸,正是宴别天的妹妹宴琉璃。
“哥,为何不杀了他们?”宴琉璃的声音柔婉,却带着一丝冷意。
“此二人底细不明,”宴别天沉声道,“这柴桑街的店铺,我摸了整整一个月,唯有这东归酒肆,藏得太深。暂且留着,免得节外生枝,等顾家事了,再除不迟。”
马车轱辘远去,白东君趴在门框上,望着车影,忽然一拍大腿:“我瞅着马车里有女人!西南道最近不是有桩大喜事吗?宴家要和顾家联姻!这可是扬名的好机会!”
司空长风缓过气来,无奈道:“你小子想什么呢?我们已经卷入顾宴两家的纷争里了。那联姻的新郎,便是北离八公子中的凌云公子顾剑门,他被宴家逼婚,怕是宁死不从。”
白东君眼睛更亮了:“那正好!请顾公子来咱酒肆喝酒,他若喝得尽兴,帮咱宣传两句,东归酒肆还愁没客人?”
当夜,月黑风高。
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顾府,正是白东君和司空长风。两人刚摸进后花园,忽觉天地骤暗,乌云蔽月,一股森寒的杀气扑面而来。
庭院中央,顾剑门一袭白衣,手持长剑,对面站着个撑着黑伞的男子,伞檐压得极低,遮住了面容,正是暗河执伞鬼苏暮雨。
“顾公子,”苏暮雨的声音阴冷如鬼魅,“宴家势大,顾家独木难支。暗河愿出精锐杀手,助你解此困局,条件是——顾家欠暗河一个人情。”
顾剑门剑尖斜指地面,语气凛冽:“顾家之事,无需外人插手。我兄长之仇,我会亲自报。”
话音落,剑已出鞘。
剑光与伞影交织,顾剑门的剑法凌厉霸道,苏暮雨的招式却暗藏剑意,招招致命。两人交手数十回合,难分高下。最终,顾剑门一剑挑开苏暮雨的伞沿,逼得他使出最后杀招,两道身影骤然分开,皆是气息微喘。
“顾公子的剑法,果名不虚传。”苏暮雨缓缓收起伞,“我在青松客栈等你七日,想清楚了,随时来找我。”
说罢,他转身便走,衣袂翻飞,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。
白东君和司空长风吓得大气不敢出,正想趁乱溜走,却被苏暮雨的手下拦住去路。
“我、我们什么都没看见!”白东君慌忙摆手,脸都白了。
苏暮雨瞥了他一眼,又看了看身旁的司空长风,竟淡淡道:“放他们走。”
两人如蒙大赦,连滚带爬地逃回东归酒肆,刚喘匀气,门帘就被人踹开。
为首者面色阴沉,正是宴别天手下的金口阎罗言千岁。他二话不说,挥刀便砍向司空长风。
司空长风仓促应战,却不是言千岁的对手,几招便被震得口吐鲜血。他死死护住身后的白东君,咬牙道:“小子,快跑!”
白东君眼眶通红,却半步不退。
就在言千岁的刀即将落下之际,一道爽朗的笑声划破夜空:“好热闹的酒肆,可否容我喝一杯?”
一道身影翩然落地,身着墨色长袍,手持折扇,正是北离八公子中的灼墨公子雷梦杀。他折扇轻挥,便挡下言千岁的致命一刀,目光扫过众人,嘴角噙着笑意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。
东归酒肆的灯,在夜风里摇曳,映着满室狼藉,也映着一场即将席卷柴桑城的风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