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午九点,张博踩着拖鞋晃悠悠到店门口,手搭在门把手刚往下压,门没费劲就开了条缝,他愣了愣——昨晚明明锁死了,难不成遭贼了?
他攥紧口袋里的手机,踮着脚往里探,店里暖光没开,只靠窗外透进点晨光,视线昏昏沉沉里,正对门口的理发椅上赫然坐个人影,后背挺得笔直,连坐姿都透着股规整劲儿,不是陈建是谁。
“我靠!你怎么进来的?!”
张博吓得往后跳半步,手机差点甩出去,嗓门陡然拔高。
“我昨晚明明锁了门,你撬锁了?”
陈建慢悠悠转过来,三七分的黑发,一侧头发微微蓬松,另一侧则较为服帖,连晨光映着的发缝都笔直,手里捏着瓶常温矿泉水,瓶身没沾半点指纹,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。
“没撬锁,你后门没关严,我推就开了。”
“后门?我昨天关了啊!”
张博快步冲进去,绕到后门一看,果然留着道两指宽的缝,气得转身瞪他。
“你大清早不上班,钻我后门躲这儿干嘛?还不声不响坐这儿,想吓死人?”
他顺手按开顶灯,暖光铺下来,见陈建一身浅灰衬衫配西裤,连袖口都扣得严丝合缝,哪像来串门的,倒像来查岗的。
陈建没接话,喝了口矿泉水,水温刚好不凉不热,他咽下去才抬眼,眼神透着股认真。
“我给你一个任务。”
“啥任务?”
张博刚拉过把椅子坐下,手还没搭在扶手上,就听见下一句,直接惊得弹起来。
“说服我爸妈,打消让我相亲的念头。”
陈建语气没起伏,说这话时跟交代工作似的,连标点都透着不容置疑。
张博瞪圆眼睛,伸手探了探陈建的额头。
“你没发烧吧?说胡话呢?说服你爸妈?你自己都顶不住,让我去?”
他跟陈建安爸妈也算熟,知道陈母催婚有多执着,上次就因为陈建相亲没成,拉着他念叨了俩小时,要不是他有女朋友了就差点把他也绕进去一起相亲,这活儿简直是烫手山芋。
“没开玩笑,谢谢。”
陈建拍开他的手,指尖蹭了蹭被碰过的地方,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下。
“你嘴会说,我爸妈听你的,这事交给你最合适。”
他昨晚被爸妈堵在家念叨到半夜,实在没辙才想起张博,毕竟这小子能说会道,说不定真能掰扯明白。
张博指着自己鼻子,满脸不可置信。
“我最合适?你怕不是忘了上次你妈催婚,拉着我念叨俩小时,最后差点让我也去相个亲?我可不想再遭这罪。”
他说着摆摆手。
“不行不行,这活儿我干不了,你自己想办法,要么乖乖去相亲,要么接着躲。”
陈建没跟他讨价还价,站起身把矿泉水瓶放进门口的可回收垃圾桶,扔得精准没溅出半点水,转身就往门口走。
“这事就拜托你了,成了请你吃一个月火锅。”
话音落,人已经走到店门口,手搭在门把手上,连回头都没回头。
“哎!你别跑啊!一个月火锅也不行!”
张博追上去,刚到门口就见陈建拉开车门坐进去,黑色轿车发动得飞快,转眼就没了影,只留下一阵尾气。
张博站在门口,瞪着空荡荡的马路,半天没回过神,手还保持着伸出去的姿势,嘴角僵在半空。
店里的风从后门灌进来,吹得他头发乱飞,他才猛地回神,抬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,气得往门框上拍了一下。
“陈建你个混蛋!把烂摊子扔给我就跑!”
他转身往店里走,越想越气,最后他还是成功的被气笑了,也就陈建能干出大清早钻人后门,留个任务就溜的事,偏偏还一本正经,好像只是交代了件普通工作。
张博走到理发椅旁坐下,掏出手机给陈建发消息,劈头盖脸一顿骂。
“你是人吗?自己躲催婚,让我去怼你爸妈?一个月火锅不够,最少俩月,不然免谈!”
消息发出去半天没回复,张博刷新了好几遍微信,气得把手机扔在桌上,却又忍不住琢磨——俩小时都顶不住,俩月火锅好像也值?
他挠了挠头,纠结半天,还是没忍住给陈母发了条消息,先试探着问了句阿姨早上好,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被拉着念叨。
店里静悄悄的,只有窗外的鸟叫,张博盯着手机屏幕,指尖无意识敲着桌面,突然觉得这活儿好像比想象中还难,早知道刚才就该死死拦住陈建,哪能让他这么轻易跑了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………
下午,今天的理发店并没有多少人,而张博因为陈建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火,翻出群聊发语音,语速快得像放炮。
“你们见过这么离谱的人吗?陈建大清早钻我店后门蹲我,留个任务就溜,让我去说服他爸妈别催婚,自己躲得比谁都快!”
消息刚发,荷岚秒回。
“哈哈哈哈该,谁让你平时总帮他打掩护,这下遭报应了吧。”
她正摸鱼刷手机,看得直乐,顺带艾特林宇。
“小林快出来看戏,陈老师又甩烂摊子了。”
林宇刚改完方案,看到消息连忙冒泡。
“陈老师这么勇?居然敢让博哥去怼阿姨,有一次阿姨念叨我十分钟,我都快站不住了。”
补刀精准又戳心,直接说到张博痛处。
张博气得连发三条语音:“勇个屁!他就是怂!自己顶不住催婚,把烂摊子扔给我,还说成功请吃一个月火锅,我看最少得俩月!”
张博越说越委屈。
“上次阿姨拉着我念叨俩小时,要不是我有女朋友了,说不定阿姨差点把我也拐去相亲,这次指不定要熬多久。”
荷岚笑得不行,打字调侃。
“没事,你嘴甜会说,实在顶不住就把陈建卖了,说他早有喜欢的人了,先稳住阿姨。”
林宇跟着附和:“对,博哥加油,成功了我们都沾光吃火锅。”
张博看着群里俩人一唱一和,气得牙痒痒,却又没辙,只能回了句。
“你们俩等着,吃火锅没你们份!”
转头又对着手机叹气。好好的开店日,硬是被陈建搅得头大,越想越心累,恨不得现在就把陈建抓回来自己解决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………
下午两点,陈建和林宇在业主的家里监工,刚进门就皱紧眉,视线直戳客厅吊顶处。
“老李,这石膏线歪了两毫米,肉眼都能看出来,怎么验收的?”
工头老李叼着根没点燃的烟,正蹲在地上调瓷砖缝隙,闻言抬头翻个白眼。
“两毫米也算歪?贴完刷层漆根本看不出来,你这强迫症又犯了。”
他跟陈建合作三年,早摸清对方脾性,细节上半点不让步,吵嘴更是家常便饭。
“看不出来就不算问题?后期开裂脱落算谁的?”
陈建走过去,指尖抵着石膏线边缘,语气较真。
“拆了重贴,必须对齐水平线,差一毫米都不行。”
“拆了重贴要耽误工期,业主那边催得紧。”
老李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灰。
“再说这误差在合理范围里,业内都这么干,就你事儿多。”
“业内合理不代表我合理,我的项目必须精准。”
陈建寸步不让,眼神凌厉。
“要么重贴,要么扣工钱,你选。”
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热闹,林宇站在旁边扶额叹气,扯了扯陈建衣角。
“陈老师,别吵了,这月都第四次了,每次来监工都得跟李师傅吵一架。”
他早就见怪不怪,陈建对细节苛刻,老李又爱图省事,俩老熟人碰面必斗嘴。
老李听见,立马附和。
“还是小林懂事,你看看你,比业主还较真,不抽烟不喝酒,就揪着这点细节不放,活得累不累?”
“精准施工是底线,累也值。”
陈建怼回去。
“你要是当初贴的时候多上点心,也不用现在扯皮。半小时内必须拆了重贴,我在这盯着。”
老李气得瞪他,却也知道陈建说一不二,只好招呼工人过来返工,嘴里还嘟囔。
“也就你能折腾,下次再合作,我非得涨工钱。”
“只要达标,工钱好说。”
陈建语气缓和些,视线又扫向墙面。
“那处乳胶漆色差太大,重新刷。”
老李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上来,指着墙面反驳。
“这哪有色差?光线问题!”
林宇在旁边默默退了两步,掏出手机给念念发消息。
“陈老师又跟李师傅吵起来了,这月第四次,估计一时半会儿走不了。”
发完收起手机,无奈摇头,俩老熟人吵归吵,活儿倒是越干越细致,也算奇事一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