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河码头的暮色渐深,《望河谣》的余韵还在空气中轻轻飘荡。外婆抱着换了新弦的吉他,指尖仍残留着琴弦的触感,眼神却落在林晚递来的乐谱上,久久没有移开。赵爷爷坐在一旁,借着路灯的微光,一遍遍摩挲着照片背面的字迹,仿佛要从那潦草的笔触里,再捞出些当年的往事。
“这乐谱……好像有点不一样。”外婆忽然皱起眉头,伸出手指顺着谱线慢慢划过,“阿远当年跟我提过《望河谣》,说主旋律里藏着我们初遇的日子,可这上面的音符,好像多了几处标注。”
林晚凑近一看,只见乐谱边缘用极细的字迹写着几个数字,像是坐标,又像是页码,还有一处画着小小的槐树图案,旁边标着“第三弦,第五品”。“之前整理外公遗物时,我没注意这些标注。”林晚有些惊讶,“会不会是外公写乐谱时随手画的?”
赵爷爷接过乐谱,戴上随身携带的老花镜,仔细端详了半天:“不像随手画的。明远当年在部队里,心思比谁都细,记情报都用这种隐晦的方式。你看这数字,‘37°24′,119°56′’,像是经纬度,还有‘槐下三尺’,说不定藏着什么东西。”
外婆的心猛地一跳:“槐下三尺?会不会是望河巷那棵老槐树?”她忽然想起前几天陈爷爷提到的望河巷37号,外公信里藏着的地址,此刻竟和乐谱上的标注隐隐呼应。
“明天一早就去望河巷看看!”林晚按捺不住激动,“说不定外公当年在老槐树下藏了什么,用乐谱上的标注当线索。”
赵爷爷点了点头:“我跟你们一起去。明远当年跟我聊过望河巷的老槐树,说那是他小时候乘凉的地方,树干要两个人才能合抱,树洞里还藏过他的弹弓。”
第二天清晨,天刚蒙蒙亮,三人就踏着晨露往望河巷赶。望河巷是老城区的一条窄巷,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,两旁是白墙黑瓦的老房子,走到巷尾,果然看到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,树干粗壮,需两人合抱,树龄看起来比码头的那棵还要久远。
外婆走到槐树下,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树皮,眼眶微微泛红:“阿远说过,他小时候总在这树下等他爹回来。”她按照乐谱上的标注,绕到槐树西侧,“37°24′,应该是这个方向。”
林晚拿出手机定位,确认经纬度大致对应着槐树根部,便和赵爷爷一起,在距离树干三尺远的地方轻轻拨开落叶和泥土。土层不深,挖了没多久,赵爷爷的铁锹就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。
“有了!”赵爷爷心中一喜,小心翼翼地刨开周围的泥土,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渐渐显露出来,和之前陈爷爷交给外婆的那个很像,只是更小一些,盒盖上刻着小小的“远安”二字。
外婆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,伸手接过铁盒,指尖颤抖着打开。里面没有信笺,也没有照片,只有一个用锦缎包裹的小物件,还有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。
展开纸条,上面是外公熟悉的笔迹,字迹比乐谱上的更工整些:“秀兰,若你能找到这里,便知我从未忘记约定。锦缎里是我用弹壳打磨的戒指,本想战争结束后,在这槐树下给你戴上。第三弦第五品的音,是我对你的承诺——此生相守,不离不弃。”
外婆打开锦缎,一枚小巧的弹壳戒指静静躺在里面,表面被打磨得光滑温润,内侧刻着极小的“远安”二字。泪水瞬间模糊了外婆的视线,她握紧戒指,贴在胸口:“阿远,我收到了,我都收到了……”
赵爷爷看着戒指,眼眶通红:“当年明远负伤后,曾跟我说要做一枚戒指给你,没想到他真的做到了。他说,弹壳是战场的印记,戒指是一生的承诺,要让你戴着战场的荣光,过安稳的日子。”
林晚忽然想起吉他的第三弦第五品,连忙从背包里拿出吉他,拨动那根弦,发出一个清澈而坚定的音。“外婆,你听!”林晚说,“这就是外公说的承诺的声音。”
外婆抱着吉他,拨动第三弦第五品,那声音仿佛穿越了半个多世纪的时光,与外公当年的期盼重合。她轻轻戴上弹壳戒指,戒指不大不小,刚好贴合她的手指。“阿远,你看,很合适。”外婆抬头望向天空,笑容里带着泪水,却无比幸福。
晨风吹过老槐树的枝叶,落下点点光斑,落在三人身上。赵爷爷拿出手机,拍下外婆戴着戒指、抱着吉他的模样:“明远,你看,秀兰戴着你做的戒指,还抱着你的吉他,你们的约定,都实现了。”
林晚看着外婆脸上的笑容,忽然明白,外公把所有的深情都藏在了细节里——乐谱上的标注,弹壳做的戒指,第三弦第五品的音,都是他跨越岁月的告白。这棵老槐树,这个铁盒,这枚戒指,串联起了两人跨越生死的爱恋,让未说出口的承诺,在晨光中渐渐清晰。
外婆抱着吉他,坐在槐树下,轻轻拨动琴弦,《望河谣》的旋律再次响起,这一次,琴声里没有了离别的不舍,只有满满的幸福与安宁。林晚和赵爷爷坐在一旁,静静聆听,仿佛看到外公就站在槐树下,微笑着看着外婆,眼中满是温柔。
阳光渐渐升高,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,温暖而明亮。望河巷的晨雾慢慢散去,戒指上的光泽与琴弦的余韵交织在一起,成为这段深情岁月里,最动人的印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