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姝娴守在松树底下的第三天，玄姝终于有了动静。
那天清晨，天刚蒙蒙亮，方姝娴正靠在树干上打盹，手里还握着玄姝的手。突然，她感觉到指尖传来一丝暖意——不似之前的凉丝丝，而是像春日里的阳光，轻轻裹着她的指尖。她猛地睁开眼睛，看向青苔堆里的玄姝，只见盖在上面的外衣轻轻动了一下，紧接着，青苔慢慢被顶开，玄姝的头露了出来，琥珀色的眼睛虽然还有点黯淡，却已经能睁开了。
“玄姝娘娘！您醒了！”方姝娴又惊又喜，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，赶紧伸手想扶玄姝，却又怕碰到她的伤口，手停在半空中，不敢动。
玄姝看着她，嘴角轻轻勾了勾，声音还有点虚弱，却比之前有力多了：“傻丫头，哭什么？我又没死。”她挣扎着想起身，方姝娴赶紧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胳膊，帮她靠在树干上。
您都睡了三天了，我还以为、以为您再也醒不过来了。”方姝娴擦了擦眼泪，从怀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窝头——那是她每天回家给阿娘做完饭，再偷偷带过来的，虽然已经有点凉了，却还没坏，“您饿不饿？吃点东西吧，补充点力气。”
玄姝接过窝头，咬了一小口，慢慢嚼着。她看着方姝娴眼下的青黑，还有手上因为守着她而磨出的茧子，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心疼：“这三天，你都没回家？你娘该担心了。”
提到阿娘，方姝娴心里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笑：“我每天都偷偷回去一趟，给阿娘做好饭，跟她说我在山里采药，让她别担心。阿娘身体刚好，我没敢跟她说您的事。”
玄姝点了点头，没再说话，只是慢慢吃着窝头。风从树林里吹过，带着淡淡的松针香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，洒在两人身上，暖暖的，很舒服。
等玄姝吃完窝头，方姝娴又递过来一竹筒水——是她昨天特意从山涧里接的，干净又清凉。玄姝喝了几口，精神好了不少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蛇尾上的伤口，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，银色的鳞片正在慢慢长出来，只是还不能大幅度活动。
“那天的黑衣人，是专门猎捕精怪的‘猎妖师’。”玄姝突然开口，声音里多了点凝重，“他们靠夺取精怪的内丹牟利，之前在别的山里，已经害了不少精怪。这次他们找到雾灵山，就是冲着我来的。”
方姝娴皱了皱眉，眼里满是气愤：“这些人怎么这么坏！竟然专门伤害您这样的好仙！”
“不是所有精怪都是好的，也不是所有猎妖师都是坏的。”玄姝看着她，眼神认真，“只是那天的三个，是猎妖师里最贪财的，为了内丹，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。他们这次没拿到我的内丹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，以后还会再来。”
方姝娴的心里一下子沉了下去。她知道玄姝现在身体还没恢复，要是那些猎妖师再回来，玄姝肯定打不过他们，到时候怎么办？她咬了咬嘴唇，突然抬头看向玄姝，眼神里满是坚定：“玄姝娘娘，您别担心，以后我每天都来陪您，要是那些猎妖师再来，我就帮您挡着！”
玄姝看着她小小的身子，还有眼里毫不畏惧的样子，心里一暖，却又摇了摇头：“傻丫头，你只是个普通人，那些猎妖师手里有专门对付精怪的法器，连我都怕，你怎么挡得住？他们要是再来，第一个受伤的就是你。”
“那怎么办？”方姝娴的眼神暗了下去，她不想让玄姝受伤，可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，心里又急又慌。
玄姝沉默了一会儿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，随即又变得坚定起来。她看着方姝娴，声音比之前严肃了不少：“姝娴，我有一个办法，可以让我更快恢复，也可以让那些猎妖师不敢再来找我，还能守住你的家，守住这雾灵山的村民。只是这个办法，对你来说，有点难，也有点危险，我不想勉强你。”
方姝娴立刻抬起头，眼里满是期待：“什么办法？玄姝娘娘，您说，不管有多难、有多危险，我都愿意试试！只要能帮您，能守住家，我不怕！”
玄姝深吸了一口气，缓缓开口：“我想和你缔结‘保家仙契约’。”
“保家仙契约？”方姝娴从来没听过这个词，眼里满是疑惑。
“没错。”玄姝点了点头，慢慢解释道，“保家仙，就是守护一方家宅、一方百姓的仙。缔结契约后，我会成为你家，还有这雾灵山脚下村民的保家仙，守护你们不受妖邪侵害，让你们的庄稼长得好、家人平安健康。而你，会成为我的‘缘主’，帮我传递消息，照顾我在人间的踪迹，也需要用你的善意和诚心，滋养我的修为——因为保家仙的修为，离不开缘主和百姓的诚心。”
方姝娴听得很认真，等玄姝说完，她立刻问道：“那危险在哪里？”
“危险有两个。”玄姝的眼神沉了沉，“第一，契约一旦缔结，就再也解不开了。若是我以后出了意外，修为尽失，你也会受到牵连，身体会变得虚弱，甚至可能折损寿命；若是你以后心怀恶意，违背了契约，我也会修为大跌，甚至可能变回普通的蛇，再也成不了仙。第二，那些猎妖师若是知道我和你缔结了契约，肯定会来找你的麻烦，因为他们知道，抓住缘主，就能要挟保家仙。”
方姝娴的心里顿了一下，她不怕自己身体虚弱，也不怕折损寿命，可她怕自己会连累阿娘——要是猎妖师来找她的麻烦，阿娘肯定会担心，甚至可能受伤。
玄姝看出了她的犹豫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：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，所以我不勉强你。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，不用急着给我答案。”
方姝娴点了点头，心里乱糟糟的。那天上午，她帮玄姝换了新的青苔，又给她接了水，才慢慢往山下走。一路上，她都在想玄姝说的话——缔结契约，能帮玄姝，能守着家，可也会有危险；不缔结契约，玄姝恢复得慢，猎妖师再来，玄姝可能就真的出事了，到时候雾灵山没了玄姝守护，村民也可能会遭殃。
回到家时，阿娘正坐在院子里晒衣服，看见方姝娴回来，赶紧招手：“娴娴，你可回来了，快过来歇会儿，娘给你煮了粥。”
方姝娴走过去，帮阿娘把衣服挂在绳子上。阿娘看着她，眼里满是心疼：“这几天你天天往山里跑，脸色都不好了，是不是采药太累了？要是实在找不到，咱们就再找别的郎中，别这么拼。”
“娘，我没事。”方姝娴看着阿娘的脸，阿娘的咳疾好了之后，脸色红润了不少，眼里也有了光。她突然想起，要是没有玄姝的赤灵果和知母，阿娘可能早就不在了。玄姝帮了她这么多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玄姝出事。
“娘，我问您个事儿。”方姝娴咬了咬嘴唇，开口道，“要是有一个人，帮了咱们很多忙，现在她遇到了危险，只有咱们能帮她，可帮她之后，咱们可能也会有危险，您会怎么办？”
阿娘愣了一下，随即摸了摸方姝娴的头，眼神坚定：“傻孩子，做人要懂得感恩。人家帮了咱们，咱们就不能在人家有难的时候躲开。就算有危险，也要试试，总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。”
方姝娴看着阿娘，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。她知道，自己该做什么了。
当天下午，方姝娴带着阿娘蒸的新窝头，还有一块阿娘刚缝好的青绿色布帕，再次来到了松树底下。玄姝正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，听到脚步声，慢慢睁开了眼睛。
“玄姝娘娘，我想好了。”方姝娴走到玄姝面前，眼神坚定，“我愿意和您缔结保家仙契约，做您的缘主，帮您传递消息，照顾您，也和您一起守护雾灵山的村民。不管以后有什么危险，我都不会后悔。”
玄姝看着她，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欣慰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。她点了点头，慢慢从怀里摸出一颗小小的、泛着青色光芒的珠子——珠子不大，像一颗绿豆，却散发着淡淡的灵气，摸起来暖暖的。
“这是我的‘灵核珠’，是我修为的一部分。”玄姝把灵核珠递给方姝娴，“缔结契约时，你要把它握在手里，闭上眼睛，在心里默念‘愿与玄姝缔结保家仙契约，共守家宅，共护苍生’，我会引导我的灵气，和你的气息融合，契约就算成了。”
方姝娴接过灵核珠，紧紧握在手里，按照玄姝说的，闭上眼睛，在心里认真地默念着那句话。她能感觉到，手里的灵核珠越来越暖，一股淡淡的青色灵气从灵核珠里钻出来，顺着她的指尖，慢慢流进她的身体里——不像平时的凉气，也不像阳光的暖意，而是像一股温柔的水流，慢慢淌过她的四肢百骸，让她觉得浑身都很舒服，之前守着玄姝时的疲惫，也一下子消失了。
与此同时，玄姝也闭上了眼睛，指尖闪过一丝青色的光芒，她的灵气顺着方姝娴的气息，慢慢和方姝娴的气息融合在一起。她能感觉到，方姝娴的气息很干净，带着普通人的善意和诚心，像春日里的小草，充满了生机。这种气息，正是保家仙最需要的，也是能滋养她修为的气息。
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，方姝娴手里的灵核珠突然“嗡”地一声，光芒变得强烈起来，紧接着，光芒慢慢散开，分成了两缕——一缕回到了玄姝的身体里，另一缕则钻进了方姝娴的胸口，消失不见了。
玄姝慢慢睁开眼睛，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光亮，比之前恢复了不少。她看着方姝娴，嘴角带着笑意：“娴娴，契约成了。从现在起，我就是你的保家仙了，你就是我的缘主了。”
方姝娴也睁开了眼睛，她能感觉到，自己的胸口暖暖的，好像有什么东西和玄姝紧紧联系在一起——她能隐约感觉到玄姝的情绪，玄姝也能感觉到她的想法。这种感觉很奇妙，却又很安心。
“玄姝娘娘！”方姝娴笑着，眼里满是欢喜。
就在这时，山脚下突然传来了村民的喊声，声音很急促，带着惊慌：“不好了！村里闹瘴气了！好多人都头晕、恶心，还咳得厉害！”
玄姝的脸色一下子变了，她挣扎着想起身：“不好，是瘴气！应该是那些猎妖师搞的鬼，他们没拿到我的内丹，就用瘴气害村民，想逼我出来！”
方姝娴也慌了，她想起了阿娘，想起了村里的老人和孩子，要是瘴气越来越严重，后果不堪设想。“玄姝娘娘，那怎么办？咱们快回村里看看！”
玄姝点了点头，她试着动了动蛇尾，虽然还有点疼，却已经能活动了。“你扶着我，咱们慢慢走。”她说着，从怀里摸出一把青色的粉末，递给方姝娴，“这是驱瘴粉，你拿在手里，撒在咱们走过的路上，能暂时挡住瘴气，不让它靠近咱们。”
方姝娴接过驱瘴粉，小心翼翼地扶着玄姝，往山脚下走。一路上，她按照玄姝说的，把驱瘴粉撒在地上，青色的粉末落在地上，瞬间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光膜，把周围的瘴气挡了回去。
越往山脚下走，瘴气就越浓。原本绿油油的庄稼，已经变得枯黄，路边的野草也蔫了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，让人闻了就觉得头晕。村里的村民们都躲在家里，偶尔能听到屋里传来的咳嗽声和呕吐声，很是吓人。
“阿娘！”方姝娴扶着玄姝，快步走到自己家门口，推开门，就看见阿娘躺在炕上，脸色苍白，正不停地咳嗽，嘴角还带着点白沫。
“阿娘！您怎么样？”方姝娴赶紧跑过去，握住阿娘的手，阿娘的手很凉，眼神也有点模糊。
玄姝走到炕边，仔细看了看阿娘的样子，又闻了闻空气中的瘴气，脸色凝重：“这瘴气里加了‘腐灵草’，是专门对付精怪的毒草，对普通人也有很大的伤害，若是不尽快驱散，村里的人怕是撑不了多久。”
“玄姝娘娘，您快想想办法，救救村里的人，救救我娘！”方姝娴哭着说。
玄姝点了点头，慢慢走到院子中间，她深吸了一口气，蛇尾轻轻晃了晃，指尖闪过强烈的青色光芒。紧接着，她张开嘴，吐纳出一口青色的灵雾——灵雾很轻，慢慢飘到空中，像一朵青色的云，随着风，慢慢飘向村里的各个角落。
“娴娴，你把剩下的驱瘴粉，撒到村里的各个路口，让灵雾能顺着路口，飘到每家每户。”玄姝的声音有点吃力，她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，释放这么多灵雾，对她的修为消耗很大，“再告诉村民，让他们打开窗户，把灵雾吸进去，能缓解瘴气的伤害。”
“好！”方姝娴立刻点头，拿着驱瘴粉，就往村里跑。她一边跑，一边喊：“大家快打开窗户！玄姝娘娘放了灵雾，能治瘴气！大家快打开窗户！”
村民们听到方姝娴的喊声，虽然心里疑惑，却也没别的办法，只能慢慢打开窗户。青色的灵雾顺着窗户，飘进了屋里，村民们吸了几口，原本头晕、恶心的感觉，慢慢缓解了不少，咳嗽也轻了。
方姝娴跑遍了村里的各个路口，把驱瘴粉都撒完了。等她回到自己家时，已经累得满头大汗。她看见玄姝还站在院子中间，脸色苍白，身体有点摇晃，青色的灵雾已经飘遍了整个村子，空气中的瘴气也淡了不少。
“玄姝娘娘，您怎么样？”方姝娴赶紧跑过去，扶住玄姝，生怕她摔倒。
玄姝笑了笑，摇了摇头：“我没事，只是消耗有点大，休息一会儿就好了。瘴气已经被我暂时驱散了，不过腐灵草的毒性还在，我需要找几味草药，熬成药汤，让村民们喝下，才能彻底清除毒性。”
“需要什么草药？我去采！”方姝娴立刻说。
“需要‘清灵草’、‘玉露花’和‘紫根藤’，都在雾灵山的南坡，那里没有瘴气，也没有危险。”玄姝说，“你去采的时候，记得喊我的名字，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，不让野物靠近你。”
方姝娴点了点头，拿起竹篓，就往南坡走。这一次，她不再害怕山里的野物，也不再害怕未知的危险——因为她知道，玄姝就在她身边，和她一起守护着这个家，守护着村里的人。
夕阳西下时，方姝娴背着装满草药的竹篓，回到了村里。玄姝已经休息好了不少，她接过草药，在院子里架起了一口大锅，把草药放进去，又加入了自己的灵气，慢慢熬着药汤。
村民们都来到了方姝娴家的院子里，看着熬药的玄姝，眼里满是好奇和感激。有人认出了玄姝的蛇尾，却没有害怕，反而对着玄姝深深鞠了一躬：“谢谢您，蛇仙娘娘，您救了我们全村的人。”
玄姝看着村民们，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：“我已经和姝娴缔结了保家仙契约，以后，我就是你们村子里的保家仙，会好好守护你们平安健康。只要你们心怀善意，不伤害山里的生灵，我就会一直守护着这里。”
村民们听了，都高兴地欢呼起来，纷纷对着玄姝鞠躬致谢。方姝娴站在玄姝身边，看着眼前的景象，心里满是温暖——她知道，从缔结契约的那一刻起，她的生活，还有整个雾灵山脚下的村子，都不一样了。她不再是一个孤单的小姑娘，她有玄姝，有村民，有一个需要她和玄姝一起守护的家。
药汤熬好后，村民们都端着碗，排队领药汤。方姝娴帮着玄姝，把药汤一碗碗递给村民，阿娘也喝了药汤，脸色慢慢红润起来，拉着方姝娴的手，眼里满是欣慰。
夜深了，村民们都回家休息了，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。玄姝靠在树干上，看着天上的星星，方姝娴坐在她身边，把头靠在她的胳膊上。
“玄姝娘娘，以后咱们都会好好的，对吗？”方姝娴轻声说。
玄姝摸了摸她的头，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温柔：“对，以后咱们都会好好的。有我在，没有人能伤害你，没有人能伤害这个家。”
风从院子里吹过，带着淡淡的药香和花香。方姝娴听着玄姝的声音，慢慢闭上了眼睛，嘴角带着笑意——她知道，有玄姝这个保家仙在，她的家，一定会一直平安下去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