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便利店的夜班工作为陌上绯提供了一个观察人类的固定窗口，也让她得以捕捉到这座城市更细微的脉搏。她开始留意那些在深夜出现在店里的、不那么普通的顾客。

有时是身上带着淡淡妖气、却努力伪装成人类的低等小妖，他们通常行色匆匆，购买一些人类食物或日常用品，眼神警惕。陌上绯能感觉到他们身上那种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的疏离感，这让她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共鸣，但她按捺住了接触的冲动——这些小妖大多安分守己，甚至依赖会馆的秩序生存，并非她寻找的“同类”。

更多时候，是一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类。他们眼神闪烁，交谈时压低声音，购买大量的基础通讯设备预付费卡、能量饮料或是一些用途不明的化学制品。从他们偶尔泄露的只言片语中，陌上绯听到了关于“黑市”、“中间人”、“老狗”之类的词汇。

“老狗”。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不低，似乎是一个消息灵通、专门处理各种“非常规”需求的掮客。

这引起了陌上绯的兴趣。一个人类的黑市掮客，或许能接触到一些会馆触及不到的阴暗角落，也可能知道一些关于妖族地下世界的信息。这可能是她找到“刀”的捷径。

她开始有意识地留意这些人的动向。终于，在一个雨夜，她跟踪了一个刚刚在店里买完一打预付费电话卡、神色鬼祟的瘦小男人。那男人很警惕，在城中村错综复杂的小巷里绕了好几圈，但陌上绯与生俱来的敏锐感知和隐匿能力让她如同附骨之疽，始终未被发现。

最终，男人钻进了一栋外表破旧、挂着“废品回收”牌子的小楼。楼里传出隐约的机器轰鸣和一股混合着金属锈蚀、机油以及某种劣质熏香的味道。

陌上绯隐匿在对面建筑的阴影里，如同融入了墙壁。她能感觉到，这栋小楼周围布置着一些简陋的警戒法阵和监控探头，显然是针对普通人和低等妖族的。对她而言，这些防御形同虚设。

她耐心地等待着。大约一个小时后，那个瘦小男人出来了，脸上带着一丝完成交易的放松。陌上绯没有理会他，她的目标是他背后的人。

等到夜深人静，废品回收站的机器声也停歇后，陌上绯如同鬼魅般穿过那些粗劣的警戒法阵，没有引起丝毫波动。她从一个通风口悄无声息地潜入楼内。

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杂乱，堆满了各种废弃的电器元件和金属零件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。在二楼一个用隔板勉强分开的房间里，她看到了目标。

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男人，头发油腻，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，正就着台灯昏暗的光线，摆弄着一个结构精密的金属部件。他手指粗大，动作却异常灵巧。房间里除了各种工具，还散落着一些古老的罗盘、刻着符文的龟甲，以及几台屏幕上跳动着复杂数据流的电脑。这就是“老狗”，一个游走在人类与妖族边缘，靠信息和一些“特殊手艺”吃饭的掮客。

陌上绯没有立刻现身。她静静地观察着，评估着对方的实力和性格。老狗身上没有任何灵质波动，是个纯粹的人类，但他的眼神锐利而精明，带着一种久经世故的狡猾。

过了许久，老狗似乎完成了手中的活计，放下工具，拿起旁边的旧茶杯喝了一口，头也不抬地忽然开口，声音沙哑：“朋友，看了这么久，不进来坐坐？我这里的茶虽然不好，但总比在外面淋雨强。”

他发现了！

陌上绯心中微凛，但并不意外。能在这行混这么久，必然有其过人之处。她不再隐藏，从阴影中缓缓走出，灰发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凝结的雾气。

老狗抬起头，看到陌上绯的样貌时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，但很快被掩饰下去。他打量着眼前这个气息内敛、眼神冰冷、发色奇特的少女，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了敲。

“生面孔啊。”老狗咧了咧嘴，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，“找我老狗，是买东西，还是卖东西？或者是……打听事？”

陌上绯站在房间中央，没有坐下，直接开门见山，她的声音刻意压低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：“打听事。关于海，关于最近的海上的‘麻烦’，以及……对制造麻烦者感兴趣的存在。”

老狗眯起了眼睛，身体微微前倾，透出浓厚的兴趣。“海上的麻烦？呵呵，最近这话题可有点烫手啊。妖灵会馆那边查得紧，风声鹤唳的。”他顿了顿，仔细观察着陌上绯的表情，但后者脸上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。

“至于对制造麻烦者感兴趣的存在嘛……”老狗拖长了语调，慢悠悠地又喝了口茶，“倒也不是没有。有些家伙，早就看人类那套不顺眼了。不过，小姑娘，打听这些，可是很危险的。你……付得起代价吗？”

陌上绯伸出手，掌心向上，一丝极其微弱、但本质极其精纯的水系灵质在她指尖萦绕，凝聚成一滴如同黑珍珠般、却散发着不祥寒意的小水珠。这是她被污染后变异的灵力，虽然总量因反噬而削弱，但其质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气息。

“这个，够吗？”她冷冷地问。

老狗看着那滴黑色的水珠，瞳孔微微一缩。他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纯粹而黑暗的力量，这绝非普通妖族所能拥有。他脸上的玩世不恭收敛了些，变得严肃起来。

“看来，你不是普通的客人。”老狗放下茶杯，“信息，我有。但光凭展示力量还不够，我需要知道你的‘意图’，以及……你能否承受卷入其中的后果。我老狗虽然什么买卖都做，但也不想惹上甩不掉的大麻烦。”

陌上绯沉默了片刻，幽紫的眼眸中，仇恨的火焰无声地燃烧。

“我的意图，是让该付出代价的存在，感受到比死亡更深刻的痛苦。”她的声音如同来自深海的海沟，冰冷刺骨，“至于后果……还有什么，比失去一切更糟糕？”

老狗与她对视着，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。良久，他缓缓靠回椅背，叹了口气。

“好吧……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，或者说，知道你来自哪里了。”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，“坐吧，‘海来的姑娘’。我们……慢慢谈。”

陌上绯知道，自己踏出了危险而关键的一步。她缓缓坐下，灰发垂落，如同即将笼罩而来的风暴前奏。与黑暗的交易，就此开始。

无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