劳埃德的笔尖顿了顿,低头抠着地上的石子,刚刚还亮着的眼睛暗了暗,声音软乎乎的,却裹着点委屈。
“我不记得太多了……只记得妈妈把我送到校门口,说让我在这待着,然后就走了,再也没回来。”
温叙的心揪了一下。
他想起自己从没见过的爸妈,想起院长扔他画时的眼神,原来眼前这个小小的、总护着他的男孩,也和自己一样,被世界丢下了。
他伸手,犹豫了好久,轻轻拍了拍劳埃德的头——动作生涩,却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:“没事,你……还有我。”
劳埃德抬头看他,眼睛亮晶晶的,没哭,只是往温叙身边凑了凑:“那你呢?你为什么来这?”
“孤儿院不要我了。”温叙的声音很轻,却没了之前的戾气。
他们成了彼此在这所冰冷学校里,唯一的、最好的朋友——温叙和劳埃德,两个被世界亏待的小孩,靠着一份懵懂的信任和对彼此的依赖,在尘埃里互相取暖。
只不过有一天,达克利的校长把劳埃德叫到办公室,指尖重重敲着桌面,语气里满是不耐:“劳埃德·加满都,你根本配不上‘加满都’这个姓氏!”
劳埃德攥紧了拳头,指甲嵌进掌心,小脑袋依旧倔强地扬着,却没像往常那样吼回去——他看见校长桌上摆着一张被揉皱的纸,上面是他昨天偷偷画的“保护温叙计划”,歪歪扭扭的字迹里,还写着“不能让温叙被留堂”的备注。
“这地方只收真正的‘坏种’,不是你这种嘴硬心软的懦夫。”
校长的声音像冰锥,“连欺负同学都下不去手,还护着那个怪胎,你根本不够坏!现在,立刻收拾东西滚蛋!”
“我才不是懦夫!”劳埃德终于憋红了脸嘶吼,可声音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,“我只是……只是不想欺负温叙!”
“那就滚。”校长毫不留情地挥挥手,“加满都魔王的儿子,不过如此。”
劳埃德攥着那张被扔出来的纸,一路冲到操场,看见温叙正坐在台阶上,指尖凝着一团微弱的光。往常他总会咋咋呼呼地冲过去,可今天,他却在原地站了好久,直到眼眶发热,才猛地扑过去,拽住温叙的胳膊。
“温叙!”他的声音带着哭腔,却还是强撑着凶狠,“那个老东西把我赶出来了!说我不够坏!”话刚说完,倔强的伪装瞬间崩塌,他肩膀微微颤抖,声音低了下去,“我……我没地方可去了。”
温叙看着他泛红的眼眶,还有攥得发白的手指,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。
他没多问,只是默默收起指尖的光,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尘土,伸手轻轻拉住劳埃德的手:“我跟你走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劳埃德愣住了,眼底满是茫然,“我都不知道要去哪,可能要睡大街,可能连饭都吃不上……”
“没关系。”温叙的声音很轻,却异常坚定,“只要跟你在一起,去哪都好。”
没有多余的收拾,温叙只背上那个装着几件旧衣服的小布包,劳埃德则把偷藏的所有糖果都塞进裤兜,还顺手揣了两个从食堂偷拿的凉馒头。两人趁着午休的混乱,沿着围墙根溜出了达克利的大门,漫无目的地往前走。
太阳渐渐西沉,余晖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他们走在陌生的街道上,看着来往的行人,看着亮着灯的窗户,心里满是无措。
劳埃德走得越来越慢,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,他低着头,声音里满是自责:“都怪我……如果我再坏一点,就不会被赶出来,你也不用跟着我受苦。”
温叙停下脚步,转过身,认真地看着他:“不怪你。在达克利的日子,是我最开心的时光。”
他顿了顿,抬手轻轻拍了拍劳埃德的头,动作温柔而笃定,“而且,我们不会一直这样的。”
天色越来越暗,晚风带着凉意。两人最终躲进了一座废弃的桥洞下,桥洞潮湿又阴冷,还弥漫着一股霉味。
劳埃德把布包铺在地上,让温叙坐下,自己则挡在他身前,像一只护崽的小兽:“你靠着我,这样暖和点。”
温叙顺从地靠过去,能感受到劳埃德单薄的后背传来的温度。
劳埃德从裤兜里掏出一颗水果糖,剥开糖纸,小心翼翼地塞进温叙嘴里,自己则啃着硬邦邦的凉馒头,含糊道
“甜吗?这是我藏了最久的一颗,本来想留到你生日的,虽然我不知道你生日是什么时候。”
劳埃德含着糖,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,驱散了些许寒意。
他看着温叙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倔强的侧脸,看着他明明自己也很害怕,却还要硬撑着保护他的样子,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。他伸手,轻轻抱住劳埃德的腰,把脸埋在他的背上:“劳埃德,有你在,我不觉得苦。”
劳埃德的身体僵了一下,随即反手紧紧抱住温叙,声音带着哽咽:“温叙,我向你保证,以后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,再也不用住桥洞,再也不用饿肚子!我会变得很厉害,比我爸还厉害,一直保护你!”
桥洞外的风呜呜地吹着,却吹不散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。
两个被世界抛弃的小孩,没有目的地,没有安身之处,却因为彼此的陪伴,在这冰冷的夜晚,找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勇气和温暖。
劳埃德把剩下的馒头掰了一半递给温叙,两人依偎在一起,分享着仅有的食物,也分享着彼此的体温,等待着未知的明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