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，无尽的黑暗。

凌清玄与冰魄仙子没入漩涡的瞬间，便感到一股强大的空间撕扯之力传来，同时伴随着侵蚀神魂的幽冥蚀气。但两人周身皆有幽光护体（凌清玄是混沌气流自动演化模拟的幽冥属性，效果更佳），并未受到太大影响。

天旋地转的感觉持续了约莫十息，脚下骤然一实。

眼前依旧是黑暗，但并非虚无，而是如同浓墨般化不开的幽冥雾气。空气中弥漫着阴冷、死寂、腐朽的气息，灵气极其稀薄，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幽冥之气。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极大压制，凌清玄也只能勉强探出方圆数百丈，再远便是一片模糊。

冰魄仙子紧随其后落下，周身寒气本能地抵御着幽冥之气的侵蚀，但脸色依旧有些发白，显然这环境对她颇为不利。

“这里便是九幽秘境？”冰魄仙子警惕地打量着四周，手中已然扣住了几枚冰晶符箓。她师父留下的记载语焉不详，只提到秘境内部凶险异常，自成幽冥世界。

凌清玄没有回答，他的目光落在前方。幽冥雾气之中，隐约可见一条蜿蜒向下的古朴石阶。石阶宽阔，不知由何种黑色石材铺就，表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和暗沉的血污，一直延伸向雾气深处，望不到尽头。石阶两侧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，隐隐有凄厉的风声和若有若无的呜咽传来。

“看来只有这一条路。”凌清玄淡淡道。他的神识能感觉到，两侧的深渊并非实体，而是某种空间断层或强大禁制，贸然涉足只会被卷入未知的凶险。这石阶，似乎是唯一的路径。

他当先踏上石阶，冰魄仙子连忙跟上。林素心则依旧留在乾坤界中，她的修为太低，出来反而危险。

石阶似乎无穷无尽，向下延伸。四周寂静得可怕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黑暗中回响。越往下走，幽冥之气越发浓郁，温度也越低，仿佛要冻结灵魂。雾气中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、扭曲的影子，发出低低的啜泣或诡异的笑声，不断试图靠近，但在触及凌清玄和冰魄仙子周身的护体幽光或寒气时，又如受惊般退开。

“是游魂残念。”冰魄仙子低声道，“被此地幽冥之气吸引，无法超生，浑噩游荡。不算太强，但数量多了也麻烦。”

凌清玄微微点头，这些游魂实力大多只相当于炼气筑基，不成气候。但他能感觉到，更深处，有更强大的气息在蛰伏。

两人继续下行约莫一个时辰，前方雾气忽然变淡了一些，石阶也似乎到了尽头，连接着一片相对开阔的黑色平台。

平台上，赫然矗立着两排身披残破青铜甲胄、手持锈迹斑斑长戈的“卫兵”！

这些卫兵并非活物，而是某种傀儡或者……尸骸？它们身形高大，面容被青铜面具覆盖，只露出两点幽幽的绿色魂火在眼眶中燃烧，周身散发着冰冷、死寂、却又带着一丝军阵煞气的气息。粗略看去，足有上百之数，整齐地排列在平台两侧，如同在拱卫着什么。

而在平台尽头，雾气完全散开，露出一座高大残破的牌楼。牌楼以不知名的黑色骨骼和金属搭建而成，中央悬挂着一块断裂的匾额，勉强能辨认出一个古老的“幽”字。牌楼之后，则是一条更加宽阔、白骨铺就的甬道，通往秘境更深處。

“幽冥鬼卒？”冰魄仙子脸色凝重，“据古籍零星记载，上古幽冥宗炼制过一种守护山门的傀儡，以战死修士的尸骸与神魂为基，融入幽冥煞气，不惧生死，战力强横。这些……很像。”

她话音未落，似乎是感应到了生人的气息，那两排青铜鬼卒眼眶中的魂火猛地大盛！

咔嚓！咔嚓！

整齐划一的甲胄摩擦声响起，上百鬼卒同时转身，面向凌清玄二人，手中的锈蚀长戈齐齐抬起，对准了他们！一股肃杀、冰冷的死意瞬间锁定了两人！

这些鬼卒的气息，赫然都在金丹期到元婴期不等！其中为首的几个，体型更加高大，甲胄也相对完整，手持巨斧或战刀，眼眶中的魂火呈淡金色，气息更是达到了元婴后期乃至巅峰！

上百金丹元婴组成的军阵，而且是不知疼痛、不惧死亡的傀儡，在这幽冥环境中，足以让化神初期的修士都感到棘手！

冰魄仙子深吸一口气，周身寒气大盛，冰晶在掌心凝聚：“前辈，看来不闯过这一关，是过不去了。”

凌清玄神色依旧平静，目光扫过那些严阵以待的鬼卒军阵，以及它们身后那残破的牌楼和白骨甬道。

“闯？”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，“何须那么麻烦。”

他不但没有后退或准备战斗，反而背负双手，闲庭信步般朝着那鬼卒军阵走去！

“前辈？！”冰魄仙子一惊。

凌清玄的步伐不快，但每一步踏出，他周身的气息便发生着微妙的变化。混沌气流依旧流转，却不再是简单的模拟幽冥，而是开始散发出一种更加古老、更加至高无上、仿佛凌驾于一切幽冥、死亡之上的气息！

那是混沌本源的气息！包容万法，亦能衍化万法，更能……统御万法！

当他踏入鬼卒军阵攻击范围的刹那，为首那几名魂火淡金的鬼将，猛地抬起手中的巨斧战刀，发出无声的咆哮，就要发动冲锋！

然而，就在它们动作的瞬间——

嗡！

一股无形的、源自生命本质与法则层面的绝对威压，如同君临天下的帝王，轰然降临在所有鬼卒身上！

那些原本凶焰滔天的鬼卒，动作齐齐僵住！眼眶中燃烧的魂火剧烈摇曳，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！它们那被幽冥煞气驱动的身躯，在那混沌本源气息的压制下，竟然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，手中的兵器发出低沉的嗡鸣，似乎想要臣服！

为首的几名鬼将，魂火中的淡金色光芒明灭不定，传递出困惑、恐惧以及一丝……源自炼制核心深处烙印的、对更高层次力量的敬畏？

它们那简单的、被固化在炼制核心中的“攻击一切闯入者”的指令，似乎在这股无法理解、无法抗拒的威压面前，产生了混乱和停滞。

凌清玄就这样，背负双手，一步一步，从容地从上百鬼卒组成的军阵中穿过。所过之处，那些鬼卒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，僵立原地，非但没有攻击，那低垂的兵刃和微微倾斜的躯体，反而像是在……行礼？

冰魄仙子跟在凌清玄身后，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，美眸中充满了震撼。她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，却没想到，这些凶悍的幽冥鬼卒，在凌前辈面前，竟如同见到了主人的家犬，连龇牙都不敢！

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境界和手段？竟然能直接压制、乃至影响这些没有灵智的幽冥傀儡？

她越发觉得，自己选择跟随这位前辈，是何等明智的决定。

两人一前一后，畅通无阻地穿过了鬼卒军阵，来到了那座残破的黑色牌楼之下。

牌楼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幽冥死气，那断裂的匾额上，“幽”字古篆仿佛有鲜血在流淌。站在牌楼下，能清晰感受到牌楼之后的白骨甬道中，传来更加危险和古老的气息。

凌清玄在牌楼下略作停顿，目光似乎穿透了牌楼，望向了甬道深处。

“跟紧。”他对冰魄仙子说了一句，便迈步踏入了白骨甬道。

冰魄仙子连忙收敛心神，紧紧跟上。

就在他们身影没入白骨甬道后不久，平台另一侧的石阶上，陆续传来了其他修士的动静。

最先冲下来的是南疆魔道的一批人，大约十几位，由三位化神老怪领头。他们显然也遭遇了游魂的骚扰，但仗着人多势众和魔功对幽冥之气的些许适应性，强行冲了下来。

“哼，那些自诩正道的家伙，估计还在后面磨蹭！”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化神老怪冷笑道，正是幽冥殿的残余高手。

“咦？那些是……幽冥鬼卒？”另一人看到平台两侧整齐肃立的青铜甲士，脸色微变，“怎么不动？”

“管他动不动！冲过去！别让那白衣小子和冰魄贱人抢了先！”第三位化神老怪是个赤发侏儒，脾气暴躁，直接祭出一面黑幡，卷起滚滚魔气，就要强行冲阵。

然而，当他们踏入鬼卒军阵范围时，异变陡生！

那些在凌清玄面前如同木偶般的鬼卒，眼眶中的魂火骤然爆发出猩红的光芒！肃杀的死意再次升腾！

“擅闯幽冥重地者，死！”

一个冰冷、僵硬、仿佛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的神念波动，从为首的鬼将处传来！

下一刻，上百鬼卒齐齐动了！长戈如林，战斧破空，带着凄厉的鬼啸和浓郁的幽冥死气，如同潮水般朝着闯入的南疆魔修席卷而去！

“不好！结阵防御！”

“这些鬼东西怎么活了？！”

“杀出去！”

南疆魔道众人猝不及防，顿时陷入苦战！鬼卒军阵配合无间，不惧伤亡，加上地利优势，顿时将魔道众人冲得阵脚大乱，惨叫声、怒吼声、法宝碰撞声顿时响彻平台！

而此时，凌清玄与冰魄仙子，早已深入白骨甬道，将身后的喧嚣远远抛在了黑暗中。

甬道两侧，是以无数骸骨堆砌而成的墙壁，散发着森然白光和淡淡的磷火。脚下踩着的也是累累白骨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。

冰魄仙子看着前方凌清玄那从容不迫的背影，又回头望了望隐约传来厮杀声的来路，心中暗自庆幸。

这位凌前辈的手段，真是神鬼莫测。

她越发好奇，这九幽秘境的深处，究竟隐藏着什么？而这位前辈，又能在其中，掀起怎样的风云？

幽冥古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