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桂源上楼去了，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王橹杰却还僵在原地，仿佛被施了定身咒。额头上那转瞬即逝的触感，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，久久无法平息。指尖带来的微凉触感，与随之而来的、属于Alpha烟草信息素的温热气息，形成了奇异的对比，让他心慌意乱。
他……他刚才做了什么？
只是拂去一点面粉而已。一个算不上亲昵，甚至可以被解释为“顺手”的动作。
可为什么，他的心跳会这么快？为什么空气中，属于他的蔷薇信息素会不受控制地变得如此浓郁甜腻，几乎要盖过晚餐饭菜残留的香气？
王橹杰猛地回过神，有些狼狈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后颈。腺体在微微发烫，这是Omega情绪激动、信息素失控的典型表现。他深吸几口气，试图平复下来，但鼻腔里充盈着的，却是张桂源留下的、那沉稳而极具存在感的烟草味。
这味道，与他记忆中大学时期那个清爽阳光的学长截然不同，变得更加成熟、深邃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，偏偏又与他刚刚那句低沉的“辛苦了”交织在一起，构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……暧昧。
他是在戏弄他吗？用这种若即若离的温柔，报复他当年的拒绝？
王橹杰用力摇了摇头，试图甩开这些纷乱的思绪。他不能再想下去了。他站起身，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走上楼，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房间。
关上门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，他才感觉稍微安全了一些。房间里还残留着极淡的、属于他自己的蔷薇信息素，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，他总觉得那缕清甜的烟草味，也丝丝缕缕地渗透了进来。
他走进浴室，用冷水洗了把脸，抬头看着镜子里那个面颊绯红、眼波流转的自己。这分明是一副为情所动的模样。
王橹杰“王橹杰，冷静点。”
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声说
王橹杰“别忘了你的身份，别忘了这场婚姻的本质。他只是……在做一场戏而已。”
可是，有哪个做戏的人，会细致到在花园里为他种下一片蔷薇？会记得他不喜欢甜腻的口味？会因为他做的一碗普通汤水，而流露出那样……堪称柔软的眼神？
他看不懂张桂源。
这一夜，王橹杰睡得极不安稳。梦里光怪陆离，一会儿是大学梧桐树下张桂源灿烂的笑脸，一会儿是他转身离去时冷漠的背影，一会儿又是婚礼上那个落在额头的、克制而温柔的吻，最后定格在他俯身靠近时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。
第二天醒来，王橹杰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。
他下楼时，张桂源已经坐在餐桌前了，依旧是一身挺括的西装，看着财经报纸，手边放着一杯黑咖啡。晨光中，他侧脸线条冷硬，仿佛昨晚那个流露出片刻温柔的男人只是王橹杰的幻觉。
王橹杰“早。”
王橹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。
张桂源从报纸上抬起头，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：
张桂源“没睡好？”
王橹杰心里一紧，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：
王橹杰“还好。”
他在他对面坐下，佣人端上早餐。今天依旧是琳琅满目，但明显多了几样清淡开胃的小菜。
两人沉默地用餐。
快吃完时，张桂源忽然开口：
张桂源“今天我要去临市出差，大概两天后回来。”
王橹杰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，随即点头：
王橹杰“好。”
心里，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，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……失落。离开两天，意味着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来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，不必再面对这种让人心乱的、无处不在的烟草信息素和若即若离的温柔。
张桂源“有什么事，打电话给陈叔，或者直接打我电话。”
张桂源补充了一句，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交代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公事。
王橹杰“我知道了。”
王橹杰应道。
早餐后，张桂源起身准备离开。陈叔拿着他的公文包和外套等在玄关。
张桂源穿上外套，整理着袖口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，转头对送他到门口的王橹杰说：
张桂源“书房里的书，你可以随便看。如果无聊，影音室也可以使用。”
他的书房？王橹杰有些意外。那通常是一个男人最私密的空间之一。
王橹杰“嗯，谢谢。”
他低声道谢。
张桂源看了他一眼，没再说什么，转身坐进了等候在外的车里。
车子驶离庭院，消失在盘山公路的拐角。
王橹杰站在门口，看着空荡荡的庭院，空气中那令人心乱的烟草信息素似乎也随着主人的离开而渐渐淡去。他本该感到轻松的，可为什么，心头那份空落落的感觉，却越来越明显？
他摇了摇头，转身回到别墅里。
接下来的两天，王橹杰过得异常平静。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或者花园里，看看书，发发呆。他也曾鼓起勇气，推开了张桂源书房的门。
书房和他的人一样，风格冷峻简洁，巨大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，以经济、金融和历史为主，但也夹杂着一些文学和艺术类的书籍，甚至还有一些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线装书。
王橹杰没有去动那些看起来就很重要的文件，只是在文学类的书架前流连。他抽出一本诗集，随意翻看，却在某一页，发现了一张褪色的、裁剪过的照片。
照片上，是大学图书馆的一角，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正低头看着书，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安静而美好。那是他。
王橹杰的手指猛地一颤，诗集差点从手中滑落。
他心脏狂跳，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，慌忙将照片夹回书里，把诗集塞回原位，几乎是逃离了书房。
张桂源……他真的还留着当年的照片。
他把他当年的拒绝，当成了什么？一种不甘心的执念？还是……别的？
王橹杰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那个男人了。他的冷漠，他的温柔，他的周到，他的疏离，以及这个被小心翼翼珍藏起来的、属于过去的瞬间……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，而他，正身陷其中。
两天后的傍晚，张桂源回来了。
王橹杰正坐在花园的秋千椅上看书，听到汽车引擎声，下意识地合上了书页，抬起头。
张桂源风尘仆仆地从车上下来，他似乎没有直接进屋，而是朝着花园走了过来。他依旧穿着西装，但领带扯松了，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，眉宇间带着一丝旅途的疲惫。
张桂源“在看什么？”
他走到秋千椅前，很自然地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。
他坐下的瞬间，那股熟悉的、带着微辣暖意的烟草信息素再次强势地笼罩了王橹杰。比离开前似乎更浓郁了一些，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，却奇异地并不让人讨厌。
王橹杰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。他垂下眼睫，将书的封面展示给他看：
王橹杰“一本诗集。”
张桂源“嗯。”
张桂源应了一声，目光却并没有落在书上，而是看着王橹杰。他的眼神很深，带着一种审视，又似乎藏着别的什么。
张桂源“这两天，还好吗？”
王橹杰“挺好的。”
王橹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。
张桂源“是吗？”
张桂源的声音低沉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玩味？他忽然微微倾身，靠近了他。
王橹杰身体瞬间绷紧，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书页。
然而，张桂源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，他只是靠近他颈侧，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，轻轻嗅了嗅。
张桂源“可是”
这是一个极其具有侵略性，也极其暧昧的动作。属于Alpha的灼热呼吸喷洒在他敏感的颈侧皮肤上，带来一阵战栗。王橹杰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腺体在微微发烫，甜美的蔷薇信息素几乎要失控地奔涌而出。
张桂源抬起眼，目光锁住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有些慌乱的眼眸，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、近乎温柔的弧度
张桂源“你的信息素告诉我，你好像…并没有那么好。”
他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像情人间的呢喃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。
张桂源“或者说，没有我在，你似乎……有点不习惯？”
王橹杰猛地睁大了眼睛，脸上血色尽褪，又迅速涌上更深的红晕。
他……他竟然！
张桂源看着他这副又羞又窘、无处遁形的模样，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些许。他没有再逼问，只是直起身，重新拉开了些许距离，仿佛刚才那个极具侵略性的动作只是王橹杰的错觉。
张桂源“晚上想吃什么？让厨房做。”
他站起身，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淡然，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。
说完，他便转身朝别墅走去。
王橹杰独自坐在秋千椅上，看着他的背影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，几乎要撞出来。
空气中，清甜的蔷薇信息素与凛冽的烟草味激烈地交织、碰撞，最后，无可奈何地、一点点地，被那更加强势的烟草气息缠绕、包裹，再也无法分离。
他输了。
在张桂源面前，他那点自以为是的冷静和伪装，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这个男人，太懂得如何拨动他的心弦。他用温柔织成一张网，用信息素设下陷阱，而他，明明看清了这一切，却还是不由自主地，一步步走了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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