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府的烛火已燃至深夜,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,却无一人有心思动筷。薛环攥着腰间的短刀,坐立难安,终于忍不住开口,声音里满是担忧:“我师父不会被关起来了吧?都三个时辰了,怎么还不回来?”
“薛环,休要胡言!”苏无名眉头一皱,厉声制止。他虽心中也隐隐不安,却不能乱了阵脚,“公主与卢凌风乃是母子,许久未见,多说几句话也是常事。”
“可已经三个时辰了啊!”樱桃也急得站起身,“就算是母子聊天,也该有个尽头了…….”
她话未说完,便被费鸡师打断:“放心放心,公主再怎么生气,也不会真对自己儿子怎么样。说不定啊,是留他在宫里用晚膳了,皇宫里的山珍海味多,这小子说不定正吃得欢呢!”话虽如此,他捋着胡须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,眼底的担忧藏都藏不住。
苏无名端起凉透的茶杯,抿了一口,目光沉沉地望向窗外。他知道,卢凌风性子执拗,定然不会轻易答应公主立储的要求,母子之间怕是起了争执。公主将卢凌风扣在宫中,恐怕不只是为了挽留,更是为了……请他入宫。
果然,没过多久,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伴随着内侍尖细的嗓音:“苏无名,公主有请!”
苏无名心中一凛,面上却不动声色,缓缓放下茶杯,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:“好,我这就去。”他转头看向费鸡师,眼神凝重,“老费,你留下看住这几人,无论发生什么事,都不要轻举妄动,更不要擅自入宫。”
费鸡师点点头,神色严肃:“放心吧,有我在,保管他们安安分分的。你在宫里多加小心。”
喜君上前一步,眼中满是担忧:“义兄,你一定要想办法把卢凌风带回来啊!”
“我会的。”苏无名拍了拍她的肩膀,转身跟着内侍离开了裴府。
夜色中的皇宫,比白日里更显巍峨肃穆。宫灯摇曳,将苏无名的影子拉得很长,他一步步走向大殿,心中思绪万千。公主深夜召见,定然是为了卢凌风之事。他必须谨慎应对,既不能触怒公主,又要保住卢凌风。
“苏无名,你来了。”太平公主抬了抬眼,语气平淡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不知公主找我所谓何事”
“苏无名,你装什么糊涂,我的用意你最清楚”
“草民知公主一片心意,可总要给卢凌风接受的时间,今日刚刚回京,卢参军一路辛劳,不妨先让他休息休息,等他休息好了,我们在谈也不迟啊”
“你是说他拒绝我是因为一时无法接受”
“正是,正如您当时想立刻认回卢凌风一样”
“好吧,我就听你的,他在偏殿”
宫灯的光晕在偏殿的金砖上投下斑驳的影子,龙涎香的气息混着窗外飘来的夜露寒气,透着几分压抑。苏无名刚被内侍领进门,便见卢凌风负手立在窗前,玄色劲装的衣角被夜风拂得微扬,侧脸绷得笔直,眼底满是桀骜与警惕。
“你可是替公主来劝我的?”卢凌风头也没回,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,“别费口舌了,我心意已决。”他太了解苏无名的性子,这番深夜被召入宫,定然是受了母亲所托,来当说客的。
苏无名闻言,反倒笑了,上前几步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瞧你这话说的,为兄是来喊你回家吃饭的。裴府里,喜君、樱桃、老费还有薛环,等了你半天,菜都热了好几回了,再晚回去,可就真要凉透了。”
卢凌风猛地转身,眼中闪过一丝错愕,随即又化为疑惑。他分明记得自己被母亲扣在偏殿,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太子之位,母亲怎么会轻易放他走?他张了张嘴,想问苏无名是如何说服母亲的,可目光扫过一旁侍立的近侍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近侍眼神锐利,显然是公主派来监视的,此刻不便多言。
苏无名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,对着近侍拱了拱手:“有劳公公在此等候,我与卢凌风这便告辞。”说罢,便拉着卢凌风的手腕,快步走出了偏殿。
夜色如墨,皇宫的琉璃瓦在星月的微光下泛着冷光。刚走出朱雀门,卢凌风便挣脱了苏无名的手,迫不及待地问道:“师兄,你到底是怎么说服母亲的?她先前态度那般坚决,怎么会突然松口?”
苏无名放缓脚步,望着前方蜿蜒的石板路,语气平淡:“你不必知晓太多,只需记住,你可以继续当你的雍州司法参军,为百姓做点实事,别的什么都别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