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悦握紧刃面锃亮的多功能小刀,在岩洞干燥的砂岩壁上刻下第六道划痕。洞外夕阳染红河天,瑰丽余晖却透不进洞内半分凝重,登岛六日,救援依旧渺茫,而岛屿的狰狞面目随一次次探索愈发清晰——新添的兽痕、暗夜的嘶吼,连这处赖以栖身的岩洞,都似藏着无声危机。生存压力早已跳出觅食饮水的范畴,成了对未知的警惕,更是对三人脆弱信任的暗考。
小刀归鞘,林悦抬眼扫过洞内:陈峰正卖力将石块嵌进洞口矮墙,汗水顺着鬓角滚落;沈清蹲在角落整理干草与裙毯,试图把临时居所打理得稍显安稳。篝火跳动,将三人影子拉得扭曲修长,投在岩壁上晃荡不定,像三颗悬而未决的灵魂。洞外海风穿林呜咽,混着夜行动物的窸窣声响,织就一曲让人脊背发凉的荒野夜曲。
林悦走到洞口,接过陈峰递来的扁平石块,精准嵌入墙缝,语气平静却满是审慎:“墙不够高也不够牢,真遇大型野兽,一冲就破。夜里守夜不能只靠耳目,得设预警。”说着拿起几截干脆枯木,巧妙搭在矮墙外侧易触碰处,轻轻一碰便会断裂发声。
陈峰抹了把汗,瘫坐在墙根喘气:“林大队长,这比海滩棚子强百倍了!有墙有顶有火,你放一百个心,前半夜我守着,保准没事。”他拍着胸脯强装轻松,想驱散空气中的压抑。
“放心?”林悦转头看他,目光锐利如刀,“你下午去溪边取水,没注意下游泥滩的新脚印?比之前的更大更清晰,而且——不止一种。”声音压得极低,仅洞内两人能闻。
陈峰脸上的轻松瞬间僵住,咽了口唾沫,眼神躲闪:“啊?有……有吗?我光顾着打水,没细看。”说着下意识避开林悦的视线。
沈清猛地抬头,脸色惨白如纸,声音发颤:“又有新的?林悦姐,是什么动物?会不会找到这里来?”
“看不清种类,但绝对不好惹。”林悦走到篝火旁添了根柴,火焰蹿高,照亮她沉静的侧脸,“这岩洞易守难攻,也可能是牢笼,洞口是唯一出口,万一被堵……”后半句没说出口,沉重却压得两人喘不过气。
陈峰烦躁抓着头发:“那怎么办?难道通宵不睡瞪着眼守?”
“不仅要守,还要加倍警惕。”林悦将主木矛放在手边,触手可及,“我们得尽快找备选营地,或者加固这里,比如做落石机关、挖阻挠沟。”
沈清抱着膝盖缩成一团,声音细若蚊蚋:“林悦姐,我有点怕……昨晚我好像听到洞外有奇怪的声音,不是风声也不是兽叫,像……像有人在哭。”越说越轻,满是恐惧与不确定。
陈峰骤然转头,音量不自觉拔高:“沈清你别自己吓自己!这破地方除了我们仨,哪还有人?肯定是风钻石缝的声,你疑神疑鬼的,没被野兽吓死先吓出病!”
“我没胡说!”沈清被吼得眼圈发红,委屈辩解,“真的听到了,很轻,是女人的哭声,断断续续的……”
林悦心猛地一沉。她昨夜守后半夜时,也曾捕捉到一丝微弱异响,当时只当是疲惫产生的幻觉,或是夜鸟啼鸣,可沈清也听到了,就绝非错觉那么简单。
“别吵了。”林悦打断争执,语气严肃,“不管是什么声音,警惕总没错。沈清,仔细想,听到声音的时间和方向;陈峰,你取水时除了脚印,有没有见断枝、怪味,或者……被人盯着的感觉?”
陈峰愣了愣,皱眉苦想,脸色渐渐难看:“被你这么一说,好像真有一阵后背发凉,回头看了好几次都没人,还以为是自己吓自己。”
洞内气氛瞬间降到冰点,篝火噼啪声此刻格外刺耳。未知威胁不再只有野兽,还多了更难捉摸的存在——或许是其他幸存者,或许是岛屿深藏的秘密。林悦沉默片刻,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,陈峰的躲闪、沈清的恐惧,都印证着不安的可能,她必须稳住局面。
“从现在起,三条规矩。”林悦声音冷静有力,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,“第一,任何人不准单独行动,取水觅食必须两人同行,不准脱离洞穴视线;第二,夜间守夜加暗号,每一刻钟敲一次岩壁报平安,节奏固定;第三,也是最重要的——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,没我允许,谁都不准出洞查看,紧急情况听我哨声,立刻退到洞最深处,用石块堵死洞口。”
她掏出从行李箱找到的金属指南针,虽辨向用处不大,盖子却能吹出尖锐声响:“这个当警报器。”
陈峰和沈清被她的周密安排镇住,下意识点头。
“天快黑透了。”林悦站起身,望向洞外浓如墨的夜色,“陈峰守前半夜,记住,有动静先发警报,别贸然行动;沈清抓紧休息,后半夜接班。”
她走到洞口最后检查矮墙与预警枯木,确认无误后退回篝火旁,挨着沈清坐下闭眼小憩,耳朵却时刻紧绷,捕捉着洞外夜色里的每一丝异动。
岩洞内重回寂静,只剩火苗舔舐木柴的爆裂声,还有三人压抑的呼吸。可寂静之下,猜疑、恐惧与不安暗流涌动,远处那似女人哭泣的微弱声响,又顺着夜风隐隐飘来。林悦眼皮轻颤,始终没睁开眼。她清楚,岛屿的考验才刚刚开始,三人勉强建立的信任,即将迎来最残酷的试炼。黑夜如一张无形巨网,正缓缓收紧,将绝望与未知,一并笼入这片荒岛深渊。
第6章 完